“女儿不知道梁啸能不能办到,但是梁啸不喜儒术,却是千真万确的。他年未弱冠,便立下如此大功,可见是个人才。若由他向天子进言,也许天子能听取一二。”
“若是天子不能听取呢?”
刘陵笑得更开心了,一双眼睛弯如月牙。“父王,如果天子不听,那就更好了。”
刘安犹疑地打量着刘陵,不知道刘陵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父王,梁啸当初拒绝我的招揽,就是因为他想去长安,为天子效力。若是天子不用他,或者像李广一般有功不赏,那他还能留在长安吗?”刘陵眨了眨眼睛,眼神狡黠。“父王,你难道不想将这样的奇才延至府中?”
刘安抚着胡须,沉吟片刻,长叹一声:“想倒是想,可是要以我的女儿为代价,未免有些不值啊。”
刘陵红了脸,伏在刘安的肩上,撒娇地摇晃着刘安的肩膀。“父王,你又取笑女儿。真若如此,那你可是赚着了呢。你想想看,女儿虽然嫁出去了,却还在你身边,你平白多了一个奇才为你开疆拓土,何乐而不为?难道你非要将女儿嫁到长安,数年不得一见,你才甘心?”
刘安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梁啸和李广、卫青夜宿野外,聊了大半宿,就在农家睡去。天亮之后,卫青带着霍去病去宫中当值,李广回家补觉,他和荼牛儿绕城而过,直奔茂陵。
赶到茂陵时,已是中午。梁啸走进家门,便听见东院有嗖嗖的箭羽之声,他探头看了一眼,见帕里斯等人正在习射,桓远坐在堂上,一脸师道威严,钟离期背着手,站在他身后。梁啸窃笑一声,也没进去,径直去了后院。
梁媌坐在廊下,怀里抱着小平安,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嚼着软糕,又用指头剜出一点嚼烂的糕泥,抹在小平安的嘴上。李蓉清、月亮坐在一旁,李蓉清正在做活计,月亮却抱着手炉,托着腮,听梁媌讲故事。听到梁啸的脚步声,她连忙站了起来,脸色泛起微红。
“阿母,夫君回来了。”
梁媌瞟了梁啸一眼,脸色不太好看。“昨天去哪儿了?刚回来就出去野,也不知道先回家看看。老的老,小的小,你就这么不上心?”
梁啸大赧。“阿母,我去看李将军了。大虎没跟你说?”
梁媌一怔。“李广?”
梁啸连连点头。月亮走了过来,将手炉塞进梁啸的怀中,又接过梁啸的大氅,乖巧得像个小媳妇。梁啸很不好意思。虽然月亮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可他们见面的次数其实有限,那次同房也是酒醉之后唯一的一次,他还不太习惯把她当作家人。
梁媌脸色缓和了些。“李将军境遇如何?”
“不太好。”梁啸坐在月亮的席上,伸手接过张开双臂扑过来的小月亮,有些手忙脚乱。“家徒四壁,连个仆人都没有,吃肉都只能靠自己去猎。我准备以李当户的名义,送一些钱财去,帮他渡日。”
“这是应该的。”梁媌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阿啸,你……会不会也像李将军一样,有功不能赏?”
“这可是说不准的事。”梁啸站了起来,将女儿高高举起。小平安挥舞着手臂,乐得眉开眼笑,涎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梁啸将她抛起在半空中,又伸手接住。小平安更高兴了,咯咯的笑出声来。
梁媌却有些担心。“若是立了这么大的功,还是不能封赏,那岂不是白辛苦了。”
“怎么能说是白辛苦呢?”梁啸笑道:“我让郭文斌带回来的那些种子,你们种了没有?”
听了梁啸这话,梁媌更担心。“啸儿,你这是封侯无望,准备求田问舍,解甲归田么?”
梁啸诧异地看看老娘,忍不住笑出声来。“阿母,封不封侯,那是朝廷的事。有功不能封的人,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是,不管封不封侯,日子总得过。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这没什么问题吧?”
“傻孩子,富贵富贵,贵是富的根基。富而不贵,又有什么用?一个里正都能整得你倾家荡产。没有爵位,就不能免徭役赋税,就算现在有良田百亩,迟早也被人侵占了去。再说了,仅凭这百亩良田,又能养活多少人?现在可不是你我母子二人,就不说你刚带回来的部曲,家里还有好几口要养活呢。”
梁啸瞅了老娘一眼,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清楚老娘的担心有道理。在这个时代,能否进入统治阶级,有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比有没有钱更重要。富而不贵,终究是被人鱼肉的对象。
“阿母,你放心吧,就算不能封侯,赏赐升职总是少不了的。我还没到二十岁就已经是骑都尉了,又是天子近臣,还有谁敢欺负我不成?实在不行,我带你们去西域,逍遥快活,没人敢欺负我们。”
梁媌白了梁啸一眼,嗔道:“都出去游历了这么大一圈,还是不成器。西域再好,能比家乡好?就算在西域为王,也不如在大汉为侯。要去西域你去,我可不去。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埋在祖坟里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