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酒坛子举过头顶,仰头直接地倒了一大口烈酒在嘴里,火辣辣地辣得他喉咙疼。
酒坛子又空了一个,他却好像一点也没醉的意思。伸手将酒坛子随手丢在地上,他坐在窗台上,目光望着远处愣愣地出神。
“救命!救命!你们眼瞎啊,没看见他们拿着刀啊,快救我啊……”
街道上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动静,许许多多的人都停下步子来,侧过头去看在街道正中玩命奔跑的女子。
他们没眼瞎,正是因为没眼瞎,所以才不上去帮忙。刀剑无眼,万一他们救人不成,伤着了自个儿怎么办?
风洛听见那几声求救的叫喊,眉峰微微地蹙起。
这般没有礼貌,好像去救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她要是能够在这街道上找到人救她,那才奇了怪了。
抬眼朝着声源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一个穿着赭色百褶裙,浑身挂满了铃铛的小姑娘正在不停地朝前跑着。
边跑还边将周围小摊贩的青菜萝卜伞具胭脂等朝着后面扔了一地,搞得不仅一大堆手拿大刀的打手在追她了,连那些被莫名连累的小商贩们也抄起了家伙,一并加入了追赶的队伍之中。
也亏得那小姑娘聪明,被那么多人围追堵截,愣是没被人抓住一点衣角片子,还游刃有余地冲着那些打手们做鬼脸。
“来抓我啊,你们要是敢过来,我就让你们吃蛊虫,让你们生不如死!”
那些打手们被这小姑娘戏耍半天了,哪里还受得了这个气,立马冲着众人一挥手:“大家听好了,这小丫头打碎了我家公子最喜欢的羊脂白玉壶,我家公子发了话,能够捉到她的,赏黄金一百两!”
本来好些看热闹的,一听居然有钱可赚,而且还是笔巨款,顿时纷纷磨搓手脚,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那赭衣的小姑娘看见满大街的人都围过来抓她,顿时慌张了一下,举着手中盒子的手也莫名地有些发抖起来。
可是脸上却是一副硬气的表情,语带警告地道:“我手中的东西真的会要人命的,你们听不听劝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让他们停手,朝着他们扔金子就是了。”
周围各种辱骂兴奋的声音充斥耳膜,然而她却仍旧能够清楚地捕捉到那一片嘈杂之中,那一声不含任何感情的冷冽。
清清淡淡的,就好像是雪山上融化的冰雪,汇聚成一股流淌的山涧,就那么清洌洌地撞了过来。
她蓦地抬头,撞进酒肆二楼之上,那男人冷然淡漠的眼眸里。
愣了一秒,下一刻她感觉到一只肮脏的手似乎已经快要碰到她的身体了,顿时从腰间拔出一把弯刀来,朝着那方位就是狠狠地一挥。
那人缩得快,但是手上还是被划拉开一条口子,一行血顿时抛洒了出来,弄得最近的几个人都惊愕了下。
没想到这小丫头的刚烈程度,最里面的人立马放弃冲上去做第一个的打算,准备将机会让给别人,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而身后涌过来的人根本不给任何人退后的机会,簇拥着就朝中心处挤了过来。
她不过一个人一把刀,如何能够敌得住这么多人,再蛮横的人儿这会儿也有些委屈了,瘪了瘪嘴,完全地放弃了反抗。她就那么站在众人的中间,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楼上的风洛,眸子中泪光盈盈。
风洛这会儿直接想骂人的心都有了——这个惹祸精!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遇见她,她屁股后面都跟着一大堆的麻烦。偏偏无论怎么吃亏,那刁蛮的性子却从不肯收敛一分。
可是她还真赌对了,他不会不去救她。
一个纵身跃出,他飞速地在半空中掠过,伸手抓住被围困中间的小姑娘,一个晃眼,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之中。
众人只感觉脸上好像拂过一阵凉凉的风,天空之中好像飞过了一只大鸟,回过神来朝着中间望去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个小姑娘的身影?
那些打手们将群众驱散,那小头目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顿时恼怒了:“人呢?”
一个打手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好像,凭空消失了……”
“消失个头,给老子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
那边街道还热闹得很,这边的屋顶之上,铃铛啃着风洛给她买的烧鸡,边吃边道:“我才没有打烂那个丑八怪的什么破瓶子。他说他要请我吃饭,我说看着他的长相我吃不下去。他就自己把瓶子给摔了,还怪我……”
将鸡骨头给吐了出来,她脸上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我就应该喂他吃两条虫子,让他生不如死的!”
风洛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铃铛撕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侧过头对上他的目光,蓦地被噎了一下。
好不容易将那鸡肉咽了下去,她有些不满地嘟囔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你怎么来郾城了?”风洛眼波微动了一下,旋即恢复了那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他们在沧州她也在沧州,他们在郾城她也在郾城,这是不是巧合过头了?
铃铛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迟疑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地道:“我就到处随便逛逛,就逛到郾城来了啊。这里又不是你家,我难道还不能来啊?”
风洛那颜色本来就浅淡的薄唇抿紧了一些,显得唇色都和脸色一样了。
半晌,他又开了口:“你是怎么从城主府中的地牢里面逃出来的?”
“这个……”铃铛顿时愣了下,刚刚觉得十分美味的烤鸡,如今在她嘴里有一种味同嚼蜡的感觉了。
“你们能够私自关押我,就不许我自个儿逃出去啊?不过我说实话啊,你们派来看守的人本事也太差了,连我这么一个小女子都没守住……”
铃铛终究是没继续说下去,手就一下子被风洛给抓了个正着。
她顿时瞪大了眼,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调子:“你你……你要干嘛?我可要叫非礼了啊!”
风洛眼波一寒:“你嘴里就不能够说一句实话。”
当时他虽然晕了,可是也能够感觉到那股逼人的杀气,像是要将他挫骨扬灰一般。
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再修炼二十年也绝对达不到那种境界。
铃铛将头往旁边一撇:“我说的就是实话。”
“那我带你回去,有人会让你开口的。”风洛完全地不管铃铛的大叫大嚷拳打脚踢,直接将她扛在肩上,一路从房顶上朝着小院子的方向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