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卿去迟了,那座木屋已经淹没在厚重的巨石与细沙混合而成的洪流中。
没有一个人逃出生天。
阴雨连绵数日,死亡的阴翳在小村庄里面挥散不去。赖以栖身的家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苏敏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整晚处在惊惶之中,不是说梦话,就是从噩梦中惊醒。冷卿整夜守在她的身边,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
这一次遭灾的不止是石爷爷一家,那山坳里面住了几户人家,只要是呆在家里,都没有幸免于难。苏敏和冷卿运气极好。但是这也成了苏敏自责心痛的缘由,“我应该把爷爷跟婆婆都叫上,一起出去散步。或许就不会……他们年纪都大了,还没有享过几天福的……”
话没有说完,就已经泪水涟涟,声不成声。
这个时候,冷卿觉得自己多余,或许自己不曾出现,苏敏或许是会叫上婆婆和爷爷一起出门。每次看到苏敏泣不成声的样子,她心里也割着痛。
寄住在好心的乡邻家里面,每日供给两餐饭。其余的,冷卿都要亲自去做,比如去挑水。她和苏敏都爱干净,用水也多。苏敏又是个孕妇,自己的腿脚在阴雨天又要泡热水,她就还要去捡柴。最后还是那户人家看不过她拿刀劈柴随时都会劈到自己的样子,让她别做了。冷卿不好意思,再三塞给憨厚老实在的乡亲们钱,好说歹说,乡亲就只从她给的那五百中抽了一张出来。
冷卿撑着伞,走到村头的小卖部去,老板看到她就摆手,“姑娘,已经几天没有进货了,东西都被你买光了。没货了!”冷卿拿着钱,无语望天,这是一个落后闭塞的地方,连钱都没有地方花。
掩住内心的失望,她从石阶上漫步而下,忽然间扫到有一行人从山脚的石阶路上大步流星地行来。每个人手中都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像是一片乌云厚重行来。
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队伍最前面的那人忽然间抬起头来。隔着几重弯,冷卿虽然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可还是认出了他来。她说不出此刻的感受,可是身体却更诚实,已经往下跨出了几步,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她走下小坡的时候,又顿住了脚步。
自己高兴什么?
她在拐角的石壁下,静静地等着。
很快,厉惟奕的身影出现了。
冷卿发誓,从来没有见过厉惟奕这样狼狈的样子。他穿着黑色的军靴,黄泥足足裹去了大半个鞋子,只是他气度依旧,一步一步地大步行来。他凛冽的短发因为淋了雨,贴在了额角上,还有一丝荡在眉间。那点湿意,软化了他眉宇间的戾气。
如果不是这样,冷卿为什么会觉得厉惟奕看上去特别顺眼?就算是他不说话,他不笑,他的双眸幽静,如同古井幽澜,她还是觉得他好看地没有话说。
他的军靴踏在石阶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了冷卿的心头。
“你怎么跟个村姑似的?冷卿,你多久没洗头了?”
“啊?”
冷卿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都是跟老乡借得。大红大绿的颜色,平常还不觉得,这会被他一说,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冷卿眼里的温热就散了,瞪着他。
厉惟奕抱住她,“我说,就算是要跑,你也跑到好地方去,窝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折腾自己干什么。”
没有责骂,没有发怒,这样子可真是不像厉惟奕的性格。
冷卿吸了吸鼻子,“厉惟奕,你怎么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