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丫头,今夜你也累了,便歇在国公府吧。”国公夫人看向慕梓烟说道。
“好。”慕梓烟点头,也不推辞,转身看向章仚,“章表哥,我送你回屋歇息。”
“恩。”章仚哪里有不同意的,当即便应下了,张宗上前扶着他,慕梓烟则是跟在一旁,三人便出了屋子。
国公夫人看着慕梓烟那清瘦的背影,转眸看向齐轩,此刻正面色沉静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她低声道,“轩儿,你父亲这几日不在府上,这府内之事端看你了。”
“孩儿这便去办。”齐轩听到国公夫人的话,这才回过神来,温声应道。
国公夫人点头,将秋姨娘留下的证据递给了齐轩,只拿着秋姨娘留下书信,幽幽地叹了口气,“此事我要回老夫人才是。”
“娘,二叔那处……”齐轩并不知当年的往事,如今被表妹道破,看来当年二叔亦是过于伤心,故而才去了边关,倘若真的知道这事情的原委,怕是……
“烟丫头说的,这是你二叔欠你二婶的。”国公夫人冷声说道,抬步向前走去,国公府的媳妇如何能被一个姨娘踩在脚下,她也要让国公府的那些爷们知道,在他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她们在做什么?
慕梓烟若是知晓国公夫人有如此的远见,必定会在心里给她这位大舅母点个赞。
慕凌轩与吕娘子自是跟着慕梓烟一同离去,随后齐雪儿安排了院子,自然是齐氏未出阁之前的院子,老夫人可是一直留着呢,只等着齐氏回来住,慕凌轩自然是去了那处院子,吕娘子也随着一同去了。
慕梓烟想着那院子本就宽敞,里头一应物什都有,先让碧云跟着吕娘子前去服侍,只留下芸香跟着她。
吕娘子也不推辞,自然是跟着一块去了。
张宗与慕梓烟送章仚回了客房,她亲眼瞧着他躺下,上前仔细地打量着,轻声问道,“伤口可还疼?”
“这点伤不碍事的。”章仚看向慕梓烟关切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地笑意。
慕梓烟多少是懂些医理的,如今虽然还在初学,那些医书却也不是白读的,她随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转身看向张宗,“张大哥去歇息吧。”
“你这丫头,如今可是神断了。”张宗想着慕梓烟适才不过是用了极短的时间便能将破绽寻出,而后将凶手抓了出来,还能道出这背后的缘由,这让张宗自叹不如。
慕梓烟低笑道,“不过是凑巧罢了,国公府乃是我的家人,多关心一些,必定也多知晓一些往事。”
张宗微微点头,“这倒是,好了,我先去歇息了,今夜这番闹腾,明儿个整个京城怕是又要传得沸沸扬扬了,烟儿,可知树大招风啊。”
“如今这风都已经招了,想着制止怕是不成了。”慕梓烟却无所谓地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张宗憨厚一笑,转身便出了客房。
他自是歇在了章仚隔壁的客房内,此刻,里间只剩下慕梓烟与章仚,还有芸香在一旁服侍。
慕梓烟转眸看着芸香,“将药端来。”
“是。”芸香点头应道。
章仚见慕梓烟是有话要与他说,想了片刻,知晓她要说什么,却不开口,只是在等着她如何开口。
慕梓烟抬眸看着章仚,想起前世她与章仚可从未有过如此地交集,每每相见,也只是互不理睬,他从来都是眼高于顶,也不曾多看过她一眼。
只是这一世,当真是不同了,想起适才他为她挡剑的那刹那,她当时心头一闪而过的是震惊。
章仚见慕梓烟只是这样看着他,依旧是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章表哥,今夜之事多谢。”慕梓烟缓缓地起身,恭敬地朝着章仚行了一礼。
章仚低笑道,“梓烟表妹的礼我收下了。”
慕梓烟见他快人快语,随即坐下盯着他瞧着,“章表哥日后便是我的亲人朋友。”
章仚微微一愣,“能做梓烟表妹的朋友,乃是三生有幸。”
慕梓烟浅笑道,“能让章表哥高看几眼,也是梓烟的荣幸。”
二人反倒客套起来了,章仚觉得不能再如此下去,随即垂眸咳嗽了几声。
慕梓烟连忙将身子向前探了过去,想要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不过想着这世上男女之别,便迟疑了一下,她一个千年老鬼还顾忌这些做什么,索性便将手伸了过去,覆在他的额头,滚烫不已。
“引起的热感,章表哥,你好好躺着。”慕梓烟连忙起身,转身将一旁的铜盆拿了过来,里头正好放着清水,她将上面挂着的方巾拿了起来,浸湿之后拧干,而后折成长形贴在他的额头上。
芸香走了进来,见慕梓烟竟然做这等事情,连忙放下托盘,“大小姐,让奴婢来吧。”
“无妨,你且去将金大夫请来。”慕梓烟低声说道。
“是。”芸香连忙应道,也不敢耽搁。
慕梓烟坐在一旁,转身将那药碗端了过来,低头轻嗅了一下,而后看向章仚,“章表哥,这药怕是要重新煎了。”
“真的不碍事的。”章仚见慕梓烟焦急的神情,他躺在床榻上,只是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为自己忙活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止,这样,他便能多感受一些不曾有过的关心与温暖。
慕梓烟只担心章仚适才强行下了床榻,而后去帮她破解阵法,因着受了寒,引起了发烧,这表明伤口也在发炎,她如今是不能掀开的,毕竟这举动太过于大胆,而且,她如今的医术不过是皮毛罢了,只好等着师父前来了。
不一会,便瞧见金大夫走了进来,待看见慕梓烟正将方巾重新浸湿之后覆在章仚的额头,他看了一眼,眉头微挑,而后走了进去,并未开口,而是坐在一旁,仔细地为章仚检查伤势。
慕梓烟则是站在不远处,被金大夫遮挡着,自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瞧见章仚那张惨白的脸。
而就在此时,章侯府来人了,来的还不是旁人,竟然是章怡欢。
这下可是热闹了,那章怡欢仗着自己有些身手,便将门口护卫踹倒,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国公府。
齐轩听到禀报,走了出来,便瞧见章怡欢一脸的怒气,待行至他的跟前,“齐世子,我哥哥呢?”
“如今章世子正在歇息,你这般闯入国公府,未免太不将国公府放在眼里。”齐轩哪里还有那半分温雅之气,此刻双眸微沉,直视着章怡欢。
章怡欢哪里见过齐轩这般冷厉地眼神,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还请齐世子莫要怪罪,我……是听闻哥哥受伤了,担心不已,才一时乱了方寸。”
齐轩见章怡欢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见他强横,她便后退,倘若适才他温和些,怕是她会越发地嚣张。
章怡欢此刻哪里有心情跟齐轩纠缠,她如今只想看看章仚有没有事。
齐轩接着说道,“你跟我来。”
“多谢齐世子。”章怡欢这才露出欣喜地笑容,随着齐轩入了后堂。
金大夫重新给章仚包扎了伤口,转身看着那放在一旁的汤药,转眸看向慕梓烟,双眸闪过一抹赞赏,而后说道,“这药不能再用了,我开另一副方子,你且命人去煎好之后送来,趁热喝下,今晚会发热,要有人守着。”
慕梓烟低声道,“多谢金大夫,我会守着的。”
“凭什么!”一道声音突然传了进来,便见章怡欢已经冲了进来。
慕梓烟瞧着眼前三年未见的章怡欢,见她转身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章仚,连忙走了过去,“哥哥,你没事吧?”
章仚此刻烧得有些厉害,浑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似得,半梦半醒地看见章怡欢的脸,他微微蹙了蹙眉头,“我不碍事,你回去吧。”
“哥哥,我是来接你回府的。”章怡欢说着便要将章仚扶起来。
慕梓烟双眸微冷,“你要是再动他一下,伤口裂开,到时候谁也救不了。”
章怡欢听到慕梓烟的话,明显停下了动作,转眸冷视着她,“莫不是你,哥哥如何能受伤?”
“章三小姐,这里是国公府,容不得你在此放肆,章表哥明儿我自会亲自送回章侯府,你还是早些回府去吧。”慕梓烟不喜欢章怡欢这般骄纵的性子,比起章怡容来,更没脑子。
“慕梓烟,我告诉你,我才不管这里是国公府,还是你慕侯府,我哥哥因你受伤,我也要刺你一剑,让你知晓,章家的人也是不好欺负的。”章怡欢突然起身,行至慕梓烟的跟前,扬声吼道,当真自怀中拔出一把匕首便冲着慕梓烟刺去。
“三妹妹……”章仚听到,连忙半撑着朝着章怡欢喊道。
慕梓烟冷笑道,“这也是我跟章表哥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她双眸冷凝,抬手便给了章怡欢一巴掌,“送章三小姐出府!”
“是。”此刻进来两名护卫,皆是国公府内武功高强的,对付章怡欢自是绰绰有余。
章怡欢捂着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瞪着慕梓烟,“你凭什么打我?”
“我这是在教训你,身为章侯府的三小姐,竟然连一丝地规矩礼数都不懂,你欠教训!”慕梓烟说着抬手便又要打过去。
章怡欢明显向后退了两步,抬眸怒视着她,“你……”
说着一咬牙,她的身手自是比慕梓烟要好的,却不知为何站在慕梓烟的跟前,明显矮了半截,只觉得眼前的这人,倘若她真的动手,自己的下场会很惨,她思谋了一会,转身看向章仚,低声道,“哥哥,我先回府了,明儿个一早若是她未将你好好地送回府,我必定带人踏平慕侯府。”
慕梓烟觉得章怡欢这口气,明显是孩子心性,不由得想着她这三年究竟学了什么?
她转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章仚,这章侯府能够养出他这般心性的人,当真是难得,这祖上当真是冒青烟了。
慕梓烟径自思忖着,章怡欢气哼哼地朝着慕梓烟哼唧了几声,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客房。
章仚见慕梓烟神色淡淡,显然是未生气,故而也便放心下来。
慕梓烟看向身后跟来的齐轩,而后说道,“表哥,今夜国公府必定会有动静,你且小心些。”
“我这便去安排。”齐轩知晓,今夜那二人死了,她们背后的主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想来会有所动作。
金大夫叮嘱了慕梓烟几句,便出了屋子。
齐轩也不耽搁,转身自去忙了。
芸香也拿着方子去煎药了,此刻里间又只剩下慕梓烟与章仚二人。
慕梓烟随即坐下,将掉落在一旁的方巾拿了过来,而后放在一旁,取了干净的方巾,芸香适才已经换了干净的清水。
她只是浸湿拧干之后,重新放在他的额头,而后坐在一旁,“章表哥,你们章家的小姐可都很彪悍呢。”
章仚一听,便知慕梓烟在说笑,随即开口,“是太骄纵了。”
慕梓烟接着说道,“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放在心上的。”
“梓烟表妹最是宽宏大量。”章仚勾唇浅笑,随即便缓缓合起眸子,头昏脑涨地睡下了。
慕梓烟守在一旁,这是她欠章仚的,不能不还。
见他额头不停地在冒冷汗,慕梓烟亦是不停地换着方巾,待芸香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慕梓烟低声说道,“去换一盆水来。”
“是。”芸香应道,连忙端着铜盆出去。
慕梓烟端起汤药,低声唤道,“章表哥……”
章仚是听到了慕梓烟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待对上她那水灵灵的杏眸,心头似是流淌过潺潺地溪水一般,清凉无比。
他低声应道,“梓烟表妹……”
“章表哥,吃药了。”慕梓烟说着便小心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喂给他。
章仚半眯着眼,透过烛光能够看到她稚嫩的脸庞,还有那刻在心底的眼眸,直至许多年以后,章仚再想起今夜的那双眸子,那颗心依旧是悸动不已。
慕梓烟小心地喂着药,等到芸香端着清水进来,而后放在一旁,亲自拧干之后递给她。
慕梓烟将药碗放在一旁,而后接过方巾放在他的额头,转眸看着芸香,“如此也不是办法,你去寻大表妹,让她让婆子给你拿些冰块来。”
“是,大小姐。”芸香低声应道,便又匆匆出了里间。
过了一会,慕梓烟见章仚终于发热了,这才松了口气。
芸香抱着冰块走了进来,“大小姐,冰块来了。”
“恩。”慕梓烟低声说道,“将冰块放入铜盆内。”
“是。”芸香连忙放了进去。
慕梓烟便要将方巾放进去,芸香连忙制止,“大小姐,让奴婢来吧。”
“你去瞧瞧,还有一副药可煎好了?”慕梓烟抬眸看向她说道。
“是。”芸香也不敢反驳,不放心地转身出了里间。
慕梓烟将方巾浸湿,冰块化成的冰水自是冰凉透顶的,不过慕梓烟却并不在意,比起暗无天日的阴冷,这着实不算什么。
她将方巾放在额头上,章仚的面色渐渐地有了些许的气色,她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便是一夜,慕梓烟一直守着到了天亮,连着三副药服下,等到章仚醒来的时候,便瞧见慕梓烟一手撑着头,正合眼小憩。
他不敢出声,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岁月静好,大抵便是说此番景象吧。
芸香端着早饭进来,见章仚醒了,连忙上前,“章世子,您醒了?”
“恩。”章仚微微点头,缓缓地半坐起来。
慕梓烟听到动静,也随即睁眼,抬眸见章仚正看着她,见他有了气色,这才松了口气,“吃些东西吧。”
“恩。”章仚抬眸看着天色,“今儿个早朝是上不得了。”
“章表哥且安心,哥哥与表哥已经递了折子。”慕梓烟低声说道。
“恩。”章仚微微点头,随即看着她,“梓烟表妹照顾了我一夜,如今我无碍了,你去歇会吧。”
“我适才小憩了会,如今倒不困。”慕梓烟自芸香的手中接过碗,低头看了一眼,“这不成,再去熬。”
“是。”芸香低声应道,随即便又端着去了。
章仚见她如此体贴细心,心头早已有了决定,随即调侃道,“梓烟表妹这是将我当成小姐养着了。”
慕梓烟低笑道,“你这一剑刺穿的位置本就凶险,这吃食上是不能马虎的。”
章仚低笑道,“今儿个我也要回章侯府了,难道梓烟表妹还能一直盯着不成?”
慕梓烟沉思了片刻,觉得也是,故而说道,“不若这样吧,我待会亲自送章表哥回去,每日都去一趟章侯府,一直等章表哥痊愈如何?”
“如此梓烟表妹会不会太辛苦?”章仚眉头微蹙,低声问道。
“不妨事的。”慕梓烟接着说道,“若不是章表哥,如今躺着的便是我了,我这身子骨可不比章表哥,指不定便一命呜呼了呢。”
慕梓烟是知晓昨夜那一剑的力度的,若不是章仚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必定会当场毙命,故而,她才更不想亏欠章仚如此大的人情,世事难料,她不过是想要尽量地弥补,万不能欠了别人。
“梓烟表妹竟连这种话也说出口,我若是不承梓烟表妹,岂不是伤了梓烟表妹的心?”章仚低声说道。
“自是。”慕梓烟笑着应道。
国公夫人走了进来,见二人正在说笑,随即也跟着笑道,“章世子可算是好了,否则啊,眼丫头可是要内疚死了,昨儿个守了章世子一夜呢,若是被我那妹子知道,指不定多心疼呢。”
国公夫人这话聪明人自是能听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甚是直白,慕梓烟昨夜儿守在章仚的床榻旁照料,是为了恩情,绝非有其他的情愫。
章仚当然是听明白了,也不过是淡淡浅笑着,“国公夫人言重了,如今小侄已经好了,自是不能再打扰了。”
国公夫人笑着应道,“章世子这是哪里的话,你若在这处多住几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担心章侯夫人那处讨上门来,我可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