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冬跳下马背,快步走上前。他在爱德华面前微微一顿,俯身拉起爱德华:“爱德华统领辛苦了。”
爱德华听到樊冬的声音竟有一瞬的恍惚,接着他的身体先他一步做出反应,伸手把樊冬拉进了怀里,重重地搂紧。感觉怀里的躯体有些僵硬,爱德华说:“殿下,别害怕,一切有我。”他知道这一切对于只喜欢吃喝玩乐、只喜欢大家高高兴兴呆在一起的樊冬来说有点难以接受,但是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樊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快快活活,其他的事交给他来做就好。
樊冬顿了顿,仰头看向爱德华。
爱德华松开了樊冬,替樊冬整理好一路上被风吹乱的衣领。在来的路上,他还想过要怎么才能让这只小狮子别那么天真,比如让他失去一两个重要臂膀之类的。可是在把人抱进怀里的那一瞬,他明白自己永远不会那么做——就像他明明有机会让国王陛下永远消失,却还是把秋枫白请过去为国王陛下治疗一样。
他不愿意看到小狮子伤心难过的模样,更不愿让自己成为让小狮子伤心难过的始作俑者。
爱德华转过身,示意其他人让出一条道。他朝樊冬的马招了招手,亲自把樊冬送上马背。接着他也翻身上马,和樊冬并肩骑行,折返王都。
樊冬能感觉到爱德华的微小转变。
爱德华刚醒来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似乎少了许多——就好像刚才他们之间的亲密并不完全是演戏。
樊冬希望第一时间去王宫见国王陛下。
爱德华没有反对,亲自把樊冬送到国王陛下的寝殿。看到国王陛下时,樊冬整个人僵住了。一个高阶强者,居然衰老得那么快!
这怎么可能?
见秋枫白正在和沈鸣、沈默说话,樊冬上前问道:“秋先生,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秋枫白说:“他被人暗算了。”对方在决斗时悄悄用了神器级别的武器,将国王陛下体内的精神力彻底榨干了!
樊冬听完秋枫白的判断,亲自上前替国王陛下检查。国王陛下的状态并不乐观,伤情可以治疗,衰老却不能逆转。樊冬尝试着替国王陛下梳理体内的精神力,却发现国王陛下体内的经络像是干枯的河流一样,找不到多少可以让他“整理”的精神力。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樊冬静静地坐在床前,无声地询问普里莫老头。看到樊冬像个迷途的孩子似的发问,普里莫老头叹了口气,说道:“对方用的,应该是魂鼎吧?如果是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你可以用丹药让他醒过来,恢复精神力大概不可能了。”
樊冬追问之下,普里莫老头才说出魂鼎是什么玩意儿。和囚神差不多,魂鼎是一种可以吸收别人精神力储存起来的法器——要不是它太邪乎,大概也可以称为神器!
不过能让国王陛下醒过来也不错了。
樊冬记下普里莫老头说的药方,站起来对爱德华和秋枫白说:“我想为爸爸调养调养。”
爱德华没有反对。他轻轻亲吻樊冬的额头,才樊冬呆愣的目光中说道:“我去处理别的事。”说完还真的转身离开。
秋枫白本来担心樊冬和爱德华之间会出问题,看到他们的相处方式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他和樊冬一起做治疗国王陛下的准备。
经过三天的药浴之后,国王陛下终于转醒。
樊冬惊喜地喊:“爸爸!”
国王陛下眼底有一瞬的茫然,像是没明白是什么情况。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才渐渐凝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守在床前的樊冬。
在把所有事情串起来之后,国王陛下的神色严肃起来:“科林·莱恩。”
樊冬疑惑地看着国王陛下:“爸爸?”
国王陛下说:“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活得这么糊涂吗?”
樊冬怔怔地呆立原地。
国王陛下说:“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你守在我床前有什么用?这正是应该去安抚人心、招揽人心的时候,你居然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让爱德华去做那一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你把整个帝国都拱手让给了爱德华!”
樊冬说:“爸爸你说过,永远不要怀疑爱德华的忠诚。”
国王陛下说:“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你并不是王储——你甚至连争取王储之位的资格都没有。科林,你要学着长大了。我已经撑不下去,帝国的未来在你的身上!”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天真。
樊冬握住国王陛下的手掌。
曾经那么有力的手,这一刻显得这么软弱无力。
在国王陛下严厉的视线扫过来时,樊冬抬起头看着国王陛下:“如果人可以说改变就改变,爸爸又怎么会在明知对方有魂鼎的情况下还答应决斗?”
国王陛下被樊冬问住了。
是啊,如果人可以说变就变,他又怎么会失去理智。告诫自己再多次要冷静应对,还是无法在面对杀死自己朋友、杀死自己亲人的仇人时忍下来——尤其是,他有把握可以一战!最后他确实把对方杀死了,把那邪门的魂鼎毁了,但是他也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些年把面具戴得再完美,他骨子里依然是那个冲动又骄傲的彼得·莱恩。
国王陛下沉沉地叹息:“所以,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国王。”他轻轻回握樊冬的手掌,“好吧,好吧,按照你的想法去做,科林,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