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奥古斯城非常安静,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让这座城市的白天和黑夜彻底颠倒,所以樊冬在出发前可以欣赏到空空的城市。在太阳照耀下,奥古斯战神的雕像显得格外英俊,远远看去犹如远古的神祗。
樊冬依然受到了哥达亲王的要求,于哥达亲王同坐一架飞行器。在他登上飞行器前夕,一个人影从城里疾驰而出,胯-下坐着匹健壮的好马。在靠近飞行器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非常复杂的神色。
有犹豫,有不舍,有悲伤,唯独没有了初见时的倨傲。
来人正是约瑟,他全名约瑟·拜尔,并不是生来就是贵族,他的父母死去后才被老欧罗斯收养。但是老欧罗斯从来不让他喊父亲,只让他拜师。在他心里,老师的地位比早早死去的父母更重要。从小到大,老欧罗斯教给他的东西非常纯粹:正直,勇敢,善良,坚持。这是身为贵族应该做到的事情,即使现在很多人都骂贵族是老顽固,但是在约瑟心中,老欧罗斯远比那些口口声声喊着自由和博爱的人要好得多。
至少老欧罗斯做不到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潜在威胁”,硬生生地扼杀在摇篮之中。
一个肯帮他老师修复残卷的人,绝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约瑟的眼神变得坚定,他快步上前,喊住了樊冬:“科林殿下,请等一下!”
樊冬转过身,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约瑟说:“科林殿下,我和我的老师欧罗斯希望您能答应我们的一个请求。”
樊冬说:“请说。”
约瑟简单地把老欧罗斯的意思说了出来,眼含期待地看向樊冬。
樊冬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个昨天还趾高气昂的家伙,今天居然提出要到他的身边来?理由还找得那么假,说是为了感激他帮老师修复了残卷,决定追随他到莱恩帝国,替莱恩帝国造飞行器。
樊冬狐疑地看着约瑟,像是想从约瑟脸上看出个究竟来。可惜约瑟看起来要多正经有多正经,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劳动力,樊冬只想说:来越多越好!
樊冬说:“那好啊,你跟我一起去为你们陛下祝寿,然后和我一起回莱恩帝国吧。”他顿了顿,又问,“和你的老师道别了吗?”
约瑟说:“已经道别了。”现在回去也看不到了。老欧罗斯带着那几个强化阵法卷轴进入阵师高塔最高层闭关,谁都见不到他,谁也不允许打扰他。约瑟虽然隐隐知道强化阵法对自己老师的意义,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份意义居然这么大。
也许,他的老师已经忍耐太久了吧。
认得太久,他老师已经不想再忍下去了。因为也许再这么忍下去,连他自己都会忘记想做的事情。连自己都遗忘了,还有谁会去做呢?
约瑟心里有些悲伤。老欧罗斯是最固执的那一类家长,只把他认为可以告诉孩子的事情告诉他,其他的事情他连打探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根本不知道老师准备做什么。
约瑟看着樊冬转身准备上飞行器,也快步跟了上去。樊冬向哥达亲王说明情况,哥达亲王看了约瑟一眼,微微颔首,靠在椅背上歇息。他仿佛永远都没什么精神,永远都休息不够。
樊冬看得出哥达亲王的情况是因为曾经受过重伤,情况与国王陛下差不多。治疗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无论是花费的药材、钱财还是精力,都是非常多的。樊冬只是扫了几眼,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普里莫老头察觉他在阵法方面的提升,不知从哪挖出了几本书给他看。这些书看起来不厚,本质上却和当初秋枫白给他的药典差不多,内容不要太多。普里莫老头绝对是个天才,他还在自己认为不错的阵法附近写了批注,并附上很多衍生阵法的草稿,有些是完整的,有些是不完整的。
樊冬看得累了,抬起头看向一边的约瑟,发现他神色带着点小忧伤,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种从小被人带在身边教的娃儿,离开老师就像刚断奶的孩子,特别特别脆弱,特别特别容易伤心。
樊冬看着觉得有点可怜。
约瑟和老欧罗斯都是实诚人,他们甚至把马萨克会长的杀心都说了出来。老实说,在察觉马萨克会长的杀意时,樊冬也不是不难过的。他和这些人虽然是纸上相交,但平时你来我往地传信,聊得也算投契。说翻脸就翻脸这种技能,樊冬暂时还没学会。
不过樊冬是理解马萨克会长的。对于马萨克来说,他是异国的王子,如果他愚蠢一点,天真一点,马萨克会长会非常大方地知道他。可是他表现出来的天赋和能力,也许足以显露他将来将具有的威胁性。
这种事,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樊冬笑了笑,从收纳戒指里抽出本普里莫老头给自己的“初级教材”,递给了约瑟。不管在别人看来多么天真,他依然固执地相信种善因得善果。即使以后他与约瑟也许会成为敌人,但是眼下,他们应该成为朋友。
因为这个骄傲的家伙,宁愿听从老欧罗斯的话来跟随他这个来自异国的莱恩族人,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成为一个利益至上、帝国至上的国家机器。在这一点上,樊冬很佩服老欧罗斯和约瑟。
樊冬说:“这是我的老师给我的,你可以看看。看完了再告诉我,我给你其他书。”
约瑟原本有些不以为意。樊冬的老师无非是莱恩帝国那些家伙,他从来没听说过莱恩帝国有哪个出色的阵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