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冬正正经经地和樊父对视。
樊父说:“‘无论说什么都行,还有人提起他就好。’”他严肃地看着樊冬,“你是这样想的吧?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和他有关的一切也会一天天转淡。章擎妈妈虽然难以接受,但五年时间已经让她平复好心情。只有你,一直都没放开。”
樊冬像是听到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一样,眉眼带上了几分讥嘲:“怎么可能?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一见面就吵。”他言之凿凿,“我最烦他了。”
樊父面带忧色。
樊冬说:“我已经打过电话给老师,很快我就要参与一组新药的临床实验项目,接下来则是和老师一起飞到欧洲参加一个为期半个月医学会议。等这些事都结束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我。”他念完自己排得很满的日程,抬起头向自己的父亲保证,“爸爸您放心,我会好好的。”
樊父沉默下来。
樊冬从小顽劣,谁都治不了他。
他很小的时候就宣告他绝对不会接手樊氏,后来有了章擎,樊冬更是乐得轻松。樊冬偶尔会在和章擎吵得凶时蹦出一句“樊氏以后是我的,你只是给我打工”,但他们父子俩其实早就达成共识:以后樊氏交给章擎。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如果章擎没有死,那么樊冬永远是樊家小少爷,日子会那么一直过下去。兄弟俩没事抬抬杠,有事吵吵架,不算融洽,却颇有滋味。
偏偏意外发生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章擎这个人。
章擎出事后,樊冬表现得最平静也最冷静。
他动用所有关系追查出了车祸真相。
那不是意外,是人为谋杀。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樊氏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张家。张家早年洗白上岸,到现在依然是外表正规内里却藏污纳垢,使的手段下作无比,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那时章擎锋芒过盛,展露出来的手段和野心让对方感受到极大的威胁,于是对方使出了这种下三滥的阴招。
更令人心寒的是,这场人为的事故还有樊家人的参与其中。家里几个道貌岸然的废物眼瞅着章擎越来越受器重,樊氏恐怕要落入“外人”手里了,哪里还沉得住气?别人三两句话就把他们拉拢过去,丧尽天良地找人在章擎车上动手脚。
就为了那么一点的利益,要了一个人的命。
出事时,樊冬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作为一个准医生,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章擎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
章擎甚至来不及和他说话。
警察在车祸现场捡到他十岁那年送给章擎的怀表,是从章擎西装口袋里掉出来的。
怀表里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章擎换了一张。
——换上的是他们的合照。
他们“兄弟”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
他们从来没有开口向对方说出过类似于告白或者承诺的话。
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浓于血脉至亲。
樊冬结束了和樊父的对话,收拾东西前往机场。
在候机的时间里,樊冬从口袋里掏出那老旧的怀表,倚在椅背上将它轻轻打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它。
表面有了一道裂纹,指针却还滴滴答答地走着。
他的目光转到照片上。
过了一会儿,樊冬叹息般吐出一口气。
他面上露出一丝泛着苦涩的笑意:“你还以为瞒得很好,结果爸爸早就知道了。你看你,什么都做不好……”
啪地一声,怀表合上。
樊冬闭起眼睛,强迫自己平复好翻腾的心绪。
很快地,登机时间到。
樊冬回望一眼,转身走向入口处。
再见了,过去。
再见了,章擎。
当晚,樊父夫妻俩正准备吃饭,却意外接到机场的通知电话。
下午起飞的航班,在太平洋上空出事了。
樊冬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