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照在夏本煜的眼皮上,逼得他睁开眼睛。原来他藏身的马车已经被人搬开,整个人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夏先生走南闯北,见过无数的人,但劫匪还是头一回碰到,实在缺乏经验,该说什么做什么全然不懂,只好蜷曲身子匍匐地上,最好是被那些人无视掉。
可惜天不遂人愿,劫匪不是瞎子。
夏本煜跟自己长随被带到了劫匪头子面前,陆续又有几个未死的商人被抓了过来,叫他们互相指认。这时候谁还敢跟山大王玩虚的,夏本煜作为商队的“首领”,第一个就被认了出来。不过有两个人生阅历丰富的商人倒是知道:劫匪这是要验明身份索要赎金。这样大概就能保得一条命——暂时。
“呔,你们几个是愿意入伙跟我们吃香喝辣,还是要去阎王殿里做客?”山大王正当壮年,已经将怜悯之心磨得丁点不剩,谁都不敢将他的话当作玩笑。再说他身高近丈,简直如同铁塔一样,说话时候胸腔共振,声达里许,跟惊雷似的。这样的人物,若是在演义里,那便是逐虎过涧的恶将;在水浒里,那就是一骑当千的豪杰!
只可惜这位爷并不是个替天行道的侠士。
一众车夫、护卫之中,多是不吃眼前亏的好汉,纷纷答应入伙。还有几个自小听了妈妈的话,不肯干伤天害理的事,宁可死也不肯落草为寇。于是这些人便成了前者的投名状,被之前的同伴砍了脑袋。
商贾们看得心惊肉颤,对这些恶徒更加不敢有敷衍之心。纷纷报了自己身家,愿出几百几千两银子买一条命来。夏本煜尤其担心,他担了个“首领”的虚名,实惠半点没有,却叫人以为他是商贾之中的大佬。赎金的数目自然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大当家,弟兄们发现了一些蹊跷。”有小喽啰跑过来,高声喊道。
那巨汉匪酋朝那喽啰一瞪,瓮声瓮气道:“什么蹊跷!”
“大当家的,您看。有云山记号。”喽啰说着。捧上一块花布,递给巨汉匪酋。
那巨汉接过来一看,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座简笔画的高山,高山半腰处有几笔云雾线条。画得虽然简单,但是对于观者而言却十分传神,任谁一眼都能看出这是耸入云霄的高山。
巨汉将这团画布攥在手心,转过头时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误会误会!哪位是辽海行的朋友,且请过来喝一杯。也真是的,您若是将旗号打出来,何至于惹出这么一场误会?”
“辽海行的朋友”一语可以做两重理解。一者是“辽海行”的人,另一者是跟辽海行有交情的熟人。夏本煜自认跟辽海行颇有交情,但是不确定这匪酋说的是哪个意思。若是人家在找辽海行的人,自己贸然站出来,岂不是成了冒认?有这般顾虑在。所以夏本煜也就跟着其他人一样,蹲在人群中转头探望:看顾水生是否暗中派了人保护他。
巨汉喊了一声之后。见没人站出来,朗声道:“我在辽东开柜做买卖,与辽海行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一场误会,只要兄弟站出来,红货照规矩归还一半。”
人群之中还是没人动弹。
巨汉干笑一声,努力叫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道:“有啥好顾虑的?你们辽海行势力大,这边地界上做买卖的谁敢惹你们?只是弟兄们要吃饭,照老规矩是要留下一半的红货。否则我也不敢乱来。”
人群中颤颤巍巍站起一个中年人,朝巨汉拱了拱手:“大当家的,小的跟辽海行往来颇熟,那布是正是小的的。”
巨汉仍旧保持着笑意,问道:“你知道这云山记号是啥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