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荣在焦急的时候,阿尔达希尔也在坐立不安。马上就要进入沙漠了,可是夏侯荣一直还在后面跟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仅仅是罗马人的雇佣军,那阿尔达希尔倒不担心,那些蛮族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他们不熟悉沙漠,大多不敢跟进去,可是那些贝都因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常年往来于沙漠之中,比萨珊人还要熟悉沙漠中的生活,何况他们还是劫掠的专家,一旦进了沙漠,有这一万人在暗中缀着,那可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他想伏击夏侯荣,不过经过几次较量,他发现夏侯荣也不是泛泛之辈,凭借着贝都因人对地形的熟悉,他总能发现萨珊人的企图并加以利用,反而让萨珊人吃了些苦头,虽然每次都不是什么大的挫败,但对士气的打击却非常大。如果不是刚刚大胜了罗马人士气高涨,阿尔达希尔很怀疑他会不会被夏侯荣不屈不挠的追击激得大怒。
“沙普尔,你……”阿尔达希尔习惯的叫了一声,话一出口,随即又想起了沙普尔已经在阿克苏姆城被孙绍砍下了首级,可怜的他连个全尸都没有。阿尔达希尔紧紧的闭住了嘴,抬起手挡在自己的眼前,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瘦削的脸庞流了下来,滴落在滚烫的铁甲上。
阿尔达希尔后悔莫及,他现在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也许是因为与贵霜人和罗马人的战争中他从来没有吃过苦头,所以他一直以为最大的敌人是在背后支持罗马人和贵霜人的越国人,以为打败了越国人,他就断了罗马人和贵霜人的根,以后就可以从容的收拾他们,所以他才发动远征,希望把孙绍围住,至少要把他赶出阿克苏姆,万万没有想到远征阿克苏姆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不仅没能打败越国人,把他们从阿克苏姆赶出去,反而折了沙普尔和阿尔法两个儿子,现在又被罗马人、贵霜人和越人联合攻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阿尔达希尔百思不得其解,罗马人的内乱怎么会这么快就平息,就凭戈尔狄安那几万新丁能打败马克西穆斯?难道……又是越国人在其中捣鬼?阿尔达希尔忽然吃了一惊,一阵寒意涌了上来,让他不自由主的打了个冷颤。
一通百通,阿尔达希尔忽然间想通了所有的关节,顿时浑身冰冷,惊愕莫名。他摇了摇头,本能的想否决这个看法,可是他又不受控制的向这个方向思考,他越想越心惊,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大王,大王……”随军大祭司汉考斯见他脸色不对,连忙轻声叫了一声。阿尔达希尔一惊,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收回心神,掩饰的问道:“什么事?”
“我们马上就要通过大裂谷了。”汉考斯指了指前面的山影,“我刚才向阿胡拉祈祷,阿胡拉给的答复……”汉考斯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虽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让阿尔达希尔知道结果肯定不好。
“阿胡拉有什么启示吗?”阿尔达希尔的心猛跳起来,太阳穴一阵阵的发紧,让他非常不舒服。这是他起兵反击安息以来,祈祷的结果第一次不吉。
“没有。”汉考斯看着远处被夕阳照得如金子一般闪闪发光的山峰,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心显露无遗,他手指拈着圣火诀,闭上眼睛又默默的念叨了一段经文,最终还是失望的睁开了眼睛。
在他祈祷的时候,阿尔达希尔一直屏着呼吸,见他的脸色还是那么沮丧,心不住的往下沉。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对方的心思。
“不要说,你一定是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洗个澡,然后再祈祷。”阿尔达希尔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汉考斯,喃喃的说道:“也许是你好久没有好好的侍奉真主,他生气了。”
汉考斯的头皮一阵发炸,阿尔达希尔这句话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他不敢再多说心中不祥的预感,连忙嚅嚅的说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阿尔达希尔立刻把打探消息的人叫来查问,重点查问了陆逊所部的去向,得知陆逊两天前还在赶往古德斯的路上,以他们的速度,两天内根本不可能赶到这里,打探前面山谷的士卒虽然还没有回来,但是半天前的消息还说那里平静得很,应该不会有问题。
阿尔达希尔紧张的思索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把最大的威胁定位在后面的夏侯荣身上,他随即命令大军向前赶,争取能穿过山谷,再不济也要在山谷的东半段过夜。有了山谷的掩护,夏侯荣就算要发起攻击,也只能从后方展开,他可以集中精力防守。
一声令下,大军加快了速度,很快进入了山谷。夕阳渐渐的落下了地平线,高耸的山谷很快黑了下来,就像一头巨兽张开了大嘴,将萨珊大军吞了下去,天地之间很快陷于一片黑暗之中。
夏侯荣远远的看着萨珊大军消失在山谷之中,却只能扼腕叹惜。他不敢轻易进入山谷,以阿尔达希尔的谨慎,他不可能不留后手,也许就派人在山谷中等着他呢。
“看来只能追到沙漠里去了。”夏侯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最后还是没能抓住阿尔达希尔,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这种失落对于一向顺风顺水的夏侯荣来说简直是一种噬心的痛。
可是他有足够的理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冒进,否则等待他的只有覆亡。
没关系,反正这一仗萨珊人吃了苦头,后面还有仗可打,大不了到泰西封城下再抓他。夏侯荣对身后同样一脸失望的首领们说道。首领们虽然非常想追入山谷,可是他们也担心有埋伏,再说了,这一路上夏侯荣的指挥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几次逃出萨珊人的伏击圈,反过来沾了萨珊人的一点便宜,都是因为夏侯荣的机警,他们对这个年轻的汉人已经是非常敬佩了。
夏侯荣就在山谷外二十里设营,他把斥候一直放到山谷口,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仅安排了明哨,还安排了暗哨,甚至在大营里还安排了士卒手持千里眼时刻暸望,这里是一片平地,无险可守,万一萨珊人冲出来,他们可就危险了。
与燠热的白天正相反,沙漠的夜晚是清冷的,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夜风无遮无挡的吹着,让人浑身生寒。夏侯荣心里郁闷,睡不着,就在营帐外生起了溝火,和一帮蛮族首领席地而坐,喝酒聊天,顺便打听一些他们的民风民情。
这些蛮族首领对能文能武的夏侯荣十分敬佩,他们都以能和夏侯荣一起喝酒为荣,大家说着这几天的战事,不吝用最美好的语言交口称赞夏侯荣的用兵能力,有的夸他是阿波罗,有的说奥丁,都把他比作自己种族的战神,有一个希腊人则他把比喻成雅典娜,他的话刚一出口,大家就笑了起来,夏侯荣举起酒杯对希腊人说道:“我怎么敢和雅典娜女神相提并论,其实吧,我也是个普通人,这次出来能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都是诸位的功劳,能和诸位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他越是谦虚,大家越是开心,这些人平时很难有机会和贵族们在一起,就算在一起,那些贵族也不会这么客气的和他们说话,而夏侯荣身为大汉帝国的将军,又是示巴公主的夫婿,现在还是他们的统帅,本来又有学问,打仗又厉害,却能和他们坐在一起闲聊,实在是太给他们面子了。蛮族虽然不懂太多的礼节,可是他们自有自己的衡量标准,对夏侯荣这样的贵族,他们并不反感,相反还有一种亲切感。
“对了,你们有一个年轻的百夫长,看起来非常的骁勇善战,不过他的头发却是黑色的,莫非他不是你们条顿人?”夏侯荣笑着对条顿部落的首领斯提利科说道。
“他啊,的确不是我们条顿人,至于他究竟是哪儿人,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东方的一个国家。”斯提利科骄傲的笑道:“不过,他是个勇士却是事实。他到我们部落里不久,就遇到我们部落挑选出征的勇士,就要求参加选拔,开始大家见他那个样子,都不太看好的,我当时还笑话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几乎打败了我们部落的所有勇士,不仅赢得了参加出征的权利,还赢得了我的女儿。”
“哈哈哈……”众人大笑,有不少人都对那个黑发武士印象深刻,特别是他在被萨珊重骑兵围攻的时候,居然神奇的全身而退,实在是不可思议,现在一提到他,大家都变得兴奋起来,大呼小叫的要把他叫来看看,跟他比武。斯提利科揪着扎成小辫的胡子,满面带笑的说道:“那可不巧,他啊,闲不住,带着他的属下到前面的打探军情去了,现在可能就在山谷外面呢。”
夏侯荣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