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曹彰率领五千精骑赶到广陵,代孙绍迎接他的是越国前将军、金瓯侯崔谦。为了抖威风,崔谦将运来的十头全副武装的战象一字排开,自己高坐在象背上,一声令下,十头战象齐声长鸣,远远的把曹彰吓了一跳。不过他带来的精骑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一看情况有变,老远的就勒住了战马,由前进队列转化为进攻队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只待一声令下,就投入战斗。
曹彰举起一只手,命令停止前进,自己催动坐骑缓缓向前走去。广陵境内一马平川,突然冒出这十个闪闪发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庞然大物,而且还有武器的寒光,他不敢掉以轻心。部曲督赤昭带着一百亲卫,紧紧的跟了上去。
“曹子文,别来无恙乎?”崔谦老远的就大声叫道,催动战象,迎了上去。
曹彰一看,哑然失笑,摆手示意赤昭等人停住,自己松开缰绳,一路小跑到崔谦的面前,指了指崔谦坐下的战象笑道:“崔建中,这便是扶南的战象吗?好大的一块肉啊,一箭两箭的还真射不死,得到床弩才行。”
崔谦不以为忤,哈哈大笑,在象背上站起身来,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曹彰:“曹子文,你紧张什么,我这是奉我家大王之命前来迎你,又不是和你作战。真要开打的话,你看我不把你这五千精骑碾成肉泥,到时候看谁更是块肉。”
“随时奉陪。”曹彰不以为然的一笑,拱了拱手。
“走吧,我家大王等着你呢。”崔谦摆摆手,驭手拍拍战象的耳朵,战象驯服的跪下前腿,崔谦伸手相邀:“曹子文,来,让你这个土包子开开眼。”
曹彰笑骂,也不推辞,直接从战马上飞身而起,也不接崔谦的手,一拧身就跳上了象背,稳稳的和崔谦站在一起。战象起身,他还是纹丝不动。
“行啊,平衡能力大有长进啊。”崔谦怪笑道:“看来再想把你弄到水里去可不容易了。”
曹彰顿时有些尴尬,被崔谦打落到水里的那一次是他平生单挑唯一的一次失利,这个崔谦却好死不死的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实在可气。不过,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在辽东的时候交情就不错,这些年也一直保持联系。曹彰对崔谦在扶南的战绩十分羡慕,对崔谦敢于临时决策的作风也十分赞同,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唯胜是求,不喜欢拘泥于命令的胆大派。
“建中,拿下扶南,你们发财了吧?”曹彰摸了摸黄须,羡慕的笑道:“你立了那么大的功,越王殿下赏了你什么?”
“还行吧。”崔谦故意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扶南其实也不大,最多也就是相当于冀州和青州,嗯,可能还要加上一个三河。要算人口呢,大概也就是百万之数,唉,人少啊。我说子文兄,你们能不能再支持一点人给我们?”
“给你们?”曹彰一翻眼:“你们越国也太损了吧,虞丞相搞了个什么授田,差点连我们豫州的农夫都骗走了。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实话告诉你吧,整个魏国控制的地盘全加起来,最多也就是四百万口,你们一下子就拿下一百万人口,该送一点给我们才对。”
“且!”崔谦不屑一顾:“扶南一年三熟,随便搞搞就能吃饱喝足,天气又热,连衣服都省了,他们会到你中原来吃苦?”
曹彰心头一动:“那你们岂不是粮食堆满仓,吃不完?”
“那当然。”崔谦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不缺粮,就缺人,要不然的话,早对天竺下手了。”
“天竺?”曹彰有些不解:“你们还想打天竺?”
“是啊,那帮阿三,看我们发了财,东挑鼻子西挑眼的,居然敢来叫嚣,我想收拾他们很久了,就是兵力不足。怎么样,子文兄,我们联手啊?拿下天竺,随你挑一个地方,绝对比你们魏郡还要大。”
曹彰抚须不语,崔谦说得很吸引人,他也早想和越国一样对外征伐,博取功名,可是要让他到万里迢迢到扶南去,却是不太可能。他想了片刻,摇摇头道:“我虽有心,可是万里征伐,士卒水土不服,恐怕未战先要折损一半。如果建中兄真有心的话,不如你先帮帮我。”
“帮你,怎么帮?”崔谦笑了:“我们可是水师,一直没有发展骑兵,帮不上你什么啊。”
“要想帮,当然是帮得上的。”曹彰笑笑:“我魏国要征伐鲜卑,兵力有,粮食也能挤得出来,可是运输却是个大问题,如果你们越国能帮我们运粮,甚至支援我们一些粮食,那我们的把握就大得多了。当然了,如果能再支援一些军械给我们,我就有把握把鲜卑人打得十年翻不过身来。”
“你有多少大军?”崔谦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能要多少粮,还要我们帮你运?”
“大概有两万骑。”曹彰笑道:“骑兵消耗大,如果自带轻重,速度就快不起来,如果不带,以步卒运粮的话,又跟不上步伐。你们用船运,运力要多得大,由辽水转饶乐水,就可以送到草原深处,我们就近取粮,就方便多了。”
崔谦沉吟了片刻:“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呆会儿你见我家大王的时候可以提一下,按我的估计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曹彰点了点头。他原本没有多少把握,所以才要先试探一下崔谦的口气。崔谦现在是孙绍手下第一战将,他如果说问题不大,那就是还有些可能的。
两人进了营,曹彰让郝昭随着崔谦安排的人去驻营,自己跟着崔谦一起来到孙绍的大帐。孙绍正和广陵太守孙韶、青州牧孙观、徐州牧臧霸说笑,一看到曹彰进帐,除了孙绍之外都站起身来迎接。曹彰一一还礼,入了座,崔谦便把刚才路上说到的事情说了一下。
孙绍笑了:“这是小事,你什么时候要动手,就和苏将军说一声便是了。”孙绍指了指坐在身边的苏粗腿:“粗腿,到时候安排些船只护航,别让海盗打劫了去,那可就不好看了。”
苏粗腿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大王放心,一粒粮都不会少他的。”
孙绍满意的点点头:“其实这样的小事,你和孙使君说一声便是了,他经常有商船在渤海来往,你大不了付他一些运费就是了。其实以我之见,只要你肯出钱,连粮食都无需自备,自有人给你运过去,要打几年都可以。”
“你们的粮太贵,我们买不起。”曹彰半开玩笑的说道,笑了一声,又皱起了眉头:“要是大王能够便宜一点,我们倒也是希望能买粮。大王可能不太清楚,最近两年天气大寒,冀州、并州的收成都不好。草原上每年冬天都会冻死不少人,他们一到冬天就会来打劫,我们是防不胜防,所以才打算主动出击,干脆绝了这祸根。”
孙绍沉默不语,刚才和孙观闲聊的时候,孙观也提到了类似的情况,辽东也反应了同样的情况,不过他所控制的地区主要在带方、乐浪一带,北面就是高句丽,高句丽因为在辽东之战中损失惨重,面对数量虽然不多,却是武装到牙齿的越国骑兵,他们几次打劫不成反被打劫之后,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要么躲得远远的,去打劫更弱小的部落,要么向越国投降,用战马、牛羊、貂皮、人参等物资来换赖以生存的粮食,对于后一类人,越国从来不吝啬,价格也公道,总能让他们活下去,不至于铤而走险,加上越国对高句丽特产的需求也一直很大,所以带方、乐浪两郡的情况一直比较安定,没有曹彰说的这么严重。
但是孙绍知道,他仿佛听人说过,三国这个时候正是地球变冷的一个时期,全球的温度下降,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北方,具体的说就是黄河以北,天气一冷,粮食产量就会受到影响,而粮食产量的下降会直接造成社会的动荡,原本并不突出的社会矛盾就会变得尖锐起来,东方的大汉如此,西方的罗马如此,夹在中间的西亚、中亚也是如此,曾经强大得无比伦比的贵霜王朝现在也分崩离析,也和这个气候变化有不可分的关系。
后世的史学家们只注意于人事,大部分都忽视了自然的变化,人类以万物之灵自居,其实在自然面前,人类人其他动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君不见,在科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人们积累的文明和财富在自然的暴怒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不过是几次级数略为大一些地震、海啸、台风,就足以让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陷入绝望的深渊。
孙绍的沉默让曹彰不明所以,他以为孙绍担心魏国需要的资助太多,所以有些犹豫,便把目光转向了孙观和臧霸,笑着说道:“二位使君如今跟着越国合作发了财,可都是富翁,如果大军出征,还要请孙使君多出售一些战衣,臧使君支援一些武器。”
孙观和臧霸见孙绍不说话,也不敢点头答应,只是笑而不语。
“你放心。”孙绍从感慨中回过神来:“正好相关的人都在这里,我就先表个态。如果魏国准备攻击草愿,越国愿意鼎力相助,要粮有粮,有钱有钱,要是你兵力不足,我还可以支持一些人。只是可惜,我的骑兵太少,只有乐浪那边两千人。”
曹彰大喜,他没指望孙绍支援他人,只要他愿意支持钱粮,他就有把握击败鲜卑人了。
“对了,子文,你能不能支援一些善于将骑的人才给我?”孙绍忽然提出一个想法:“我现在水师天下无敌,步卒也颇强悍,但是骑兵太差了,战马倒是有,只是一直没有善将骑的能手。你能不能帮帮忙?”
“大王要建骑兵?”曹彰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