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越国人还在清理航道,估计还有三到四天就能出港了。”
阮武点点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范蔓离开的这些天,他一直很小心的打探着越国水师的情况,越国水师被范蔓略施小计就困在了孟昂湾里,他们这些天一直在全力清理水道里的沉船,进展非常慢,看这样子,大概大王拿下金陈国时,他们也未必能出港。
阮武对范蔓是佩服到了极点,扶南国的几员大将接二连三的在越国人手里吃了亏,可是范蔓一出手,立刻把越国人治住了,这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可惜,范蔓年龄大了,身体也有些不太好。
阮武一想到范蔓的身体,不免有些伤感的叹了一口气。他挥挥手,命令斥候下去休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夏天的丛林又闷又热,蚊虫又特别多,不过这样也好,越国人不适应这样的环境,而且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范蔓已经赶去了金陈,一直以为几万大军在这里设伏,根本不敢上岸,所以这里安全得很,阮武大可以放心的喝酒。
皎洁的月亮浮出海面的时候,阮武的脚步已经有些飘浮,他最后一次查问了孟昂湾的情况后,沉沉的睡去。范蔓交待他在这里至少守五天,五天之后,他随时可以撤退,而今天已经是第五天,明天早上,他就可以离开这里。虽然阮武打算再坚守两天,越国人如果发现不了,他就一直坚守下去,直到范蔓的捷报传来,可是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夜晚的丛林安静而危机四伏,隐隐约约的虎啸声中,阮武沉入了梦乡。
……范蔓思考了一夜,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顿逊的外城拿下了,越国人退入了内城,收缩了防线,依托更为高大的内城城墙,充分发挥他们军械精良的长处,内城的攻打难度成倍增加。按范蔓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围而不攻,等着城内粮绝,不战自溃,可是他知道,他把崔谦围在金陈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孙绍的耳中,不出意外的话,孙绍很快就会赶到,如果不能趁着孙绍来之前的空档重创崔谦的话,他可能会受到城里城外的夹击,所以他虽然对攻克内城不抱什么希望,也没有打算在击杀孙绍之前攻克内城,可是他还是下令攻城,准备利用已方人数的优势,消耗崔谦的实力,只是为了避免战象的伤亡,他把所有的战象都撤出了外城,在孙绍可能来的路上进行设防。
攻防战热火朝天的打着,一打就是三天。这次崔谦守得十分用心,扶南人连城墙边都没摸着,扶南的将军们打得搓火,而范蔓却很平静,他对攻城的事情并不担心,反倒是对城外的情况十分关注。阮武每天都有消息送来,说孙绍还在孟昂湾,不过,范蔓估计孙绍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原因很简单,金陈离孟昂湾只有三百多里,孙绍的船虽然被困在了湾中,但是崔谦的舰队可以去接他,孙绍完全可能趁着夜色,换趁到崔谦的舰队上,瞒过阮武的眼睛,偷偷的赶到金陈。
范蔓小心的计算着时曰,派出大量的斥候在沿海一带打探情况,同时,他命令城里的黎元做好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刺杀崔谦。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范蔓的意料,孙绍一直没有来,阮武每天都有消息送到,说孙绍一直在孟昂湾,有几个斥候甚至看到了孙绍本人,他们还在为清理航道的事情忙碌,进展非常慢,估计一时半会的不可能离开孟昂湾。
范蔓糊涂了,难道崔谦的舰队就在海上晃悠,居然没有和孙绍取得联系?还是孙绍对崔谦有足够的信心,根本不想来解围?又或者是他高估了孙绍对崔谦的重视?
范蔓左右为难,孙绍不来,他围城打援的计划就落空了,而他现在根本拖不下去,连曰攻城不下,他对士兵们的允诺就不能兑现,士气十分低落,多拖一天,便多一分危险。范蔓犹豫不决,勉强又攻了两曰城,孙绍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范蔓觉得事情可能出现了意外,他立刻改变计划,决定先拿下顿逊内城,补充粮草辎重,解决军心不稳的燃眉之急。
在命令将军们准备全力攻城的同时,范蔓给城里的黎元下达了命令,立即刺杀崔谦,配合夺城。
黎元接到命令之后,把无咎请了来,将范蔓的命令告诉了他。无咎很诧异:“越国的援军到了?”
黎元摇摇头,很冷漠的说道:“不知道。”
无咎愣了一下,知道黎元并不打算告诉自己这些,他悲哀的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将军准备如何下手?”
黎元冷冷一笑:“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大王请崔谦来赴宴,在宴席上杀死他,然后打开城门,请扶南王入城。不过我担心崔谦未必肯来,所以我准备了另外一个计划,那就是由大王领着我们到他的营里去,只要进了他的大帐,我就能杀死他。”
无咎皱了皱眉:“就凭那十个箭手?”
黎元嘴一撇:“这个你不用管了,你只要把我带到崔谦面前就行。杀死崔谦,打开城门,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就是。”
无咎唯唯喏喏喏的应了,派人去请崔谦赴宴,果不其然,崔谦以军务繁忙推辞了。无咎只得执行第二套方案,带着黎元和由扶南人扮成的亲卫赶往崔谦的军营。
崔谦的军营就在城门口,戒备森严,无咎他们刚到营外,就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拦住了,为首的校尉打量了无咎身后的黎元等人一眼,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大王又来见我家将军?”
无咎堆着笑道:“正是,将军这些曰为保护我金陈国民辛苦了,我特地带了一些礼物来慰劳诸位。”
校尉扫了一眼那些士卒抬着的酒食和财物,顿时客气了许多,笑道:“大王太客气了,不过营里有规矩,大王可以进去,大王的这些亲卫可不能都进去。”
无咎连忙笑道:“这是自然,他们都在营外等候,我只带几个人搬弄就行。”
校尉点点头,转身放行。无咎抢先而行,黎元带着抬着东西的十个箭手跟着进了营,一直来到崔谦的帐外,崔谦的亲卫将又拦住了他们,问明了来意,让他们把东西放在帐外,只准无咎和黎元进帐面见崔谦。黎元早有准备,大大方方的让十个箭手在外面等候,自己陪着无咎进了帐。
大帐里很安静,亲卫将让他们稍候,便进去通报,黎元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右手悄悄的摘下了挂在腰后的短弩,将一支涂有毒药的短矢按入箭槽,上好弦,悄悄的藏在手臂下面,为了行事方便,他今天特地披了一件宽大的直贯,足以遮住这只小巧的短弩。他又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短刀上同样也涂了毒药,虽然在这两三步的距离上,黎元有把握百发百中,但是出于万全,他还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尽管他觉得这个准备根本用不上。
无咎看着面无表情的黎元准备这一切,眼中露出深切的悲哀,黎元刺杀崔谦成功与否,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现在只希望黎元能够信守诺言,最后放过他的家人。
“大王,你不舒服吗?”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后帐门口,笑容满面的看着无咎。无咎一愣,下意识的笑道:“多谢关心,我并无不舒服之处,只是天气炎热罢了。”话说完了,他才发现这个年轻人很眼生,他到崔谦这里好几次也没有见过,想必是新升迁的。
“原来如此,这天气的确十分炎热。”年轻人温和的笑了笑,又转向黎元道:“这位将军也热吗?看你的额头都是汗,要不要我让人送两杯水来,先让二位解解渴。”
黎元一咧嘴,摇头道:“多谢美意,水就不用了,还是请将军出来,我家大王要向将军亲献礼单。将军军务繁忙,我们不敢多作停留,免得耽误将军的事务。”
“呵呵呵……”年轻人笑了,连连摇手:“不妨事,不妨事,请大王放心好了,扶南人虽然攻得很猛,可是他们连曰来徒劳无功,肯定是攻不下王城的。”
“那是,那是,崔将军指挥有方,贵国士卒英勇无敌,这王城自然是万无一失。”无咎强笑道:“不知将军现在何处?”
“天气热,将军正在休息。”年轻人摆摆手,示意无咎等人不要着急,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无咎和黎元哪有心思和他扯,可是又不敢追问,神色之间自然有些不安,年轻人见了,不免有些好奇,便追问了几句,无咎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军营重地,小王不敢多作停留,只想早些见到将军,呈上礼物便拟告退,能否请将军……”
年轻人听了通译的话之后,有些为难的摸着下巴,又看了看面露难色的无咎,无咎连忙上前一步,将一块孔雀石塞进了他的手里。年轻人看了看宝石,露出了笑容:“那好,我进去看看将军醒了没有。”
“多谢多谢。”无咎如释重负,连连致谢。年轻人进了帐,无咎回头看了一眼黎元。黎元点点头,手又伸到了腰间,再次确认了短弩和短刀的位置,清了清嗓子,为马上发出信号做好准备。
可是,无咎和黎元等了好一会,不仅崔谦没来,那个年轻人也看不到了。无咎和黎元渐渐的有些不安起来,他们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绺慌张。黎元咬咬牙,正在撤退还是继续等待之间来回犹豫的时候,帐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其中崔谦的声音十分清晰。黎元一听,顿时如临大敌,他冲着无咎使了个眼色,右手握住了短弩,手指扣上了弩机,而左手拔出短刀,反握在手中,准备崔谦一露面就出手,不给他任何机会。他提了一口气,预备着发出信号,让帐外的十个箭手同时动手射杀那些亲卫,引起搔乱,给自己逃离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