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塬。().
盖碗茶,茉莉花。
在茶道盛行之后,很多茶商曾说:茶叶和茶水必须分离。意思就是要将茶水滤出之后方才饮用,但这种方式并不适合茉莉花,若是将茉莉花的茶水滤出饮用,是暴殄天物,不懂茶,起码不懂茉莉花茶。
茶杯中溢出冉冉清香,混合着花的芬芳,杯盖拂去茶叶,发出汀然脆响。聂恒小饮一口茶,茶水在舌尖打转,目光略显犀利地望着对面的一男一女。
他从来就没小看过这两人,不提他们自身的本事,仅凭能让杨县长从龙山一路提携,再下放到这里为其打头阵,就足以说明问题。
一个管家,一杆冷枪!
周娟为聂恒将茶水续上,做了个请的手势。聂恒看了对方一眼,含笑点头,轻轻端起茶杯继续饮茶。到目前为止,对面两人都在装傻充愣,仿若不知道他的来意一般,只是由周娟陪着他天南地北地闲侃,不时展现一番女姓特有的交际魅力,让他单独面对,始终无法占据丝毫上风。周雄武则面带微笑,表情一直没变过。
也不怕笑得肌肉抽筋!
聂恒暗骂一声,将茶杯放下,目注周雄武说道:“周局长,我的来意你应该清楚,直说吧,那东西能交给我吗?”
周雄武诧异地望了过来:“聂书记所说的东西是什么?还请明言。”
“你在独眼龙家里找到的黑皮笔记本!”
茶楼中较为静谧,聂恒说话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不高,但在这静谧的空间里,除了这话语,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声音入耳时,字字清晰。
见得聂恒进入正题,周娟就不说话了。周雄武笑了笑,说道:“是有这么本笔记本,不过现在不在我手上,聂书记应该是明白的。”
“在县长那里?”
“在县长那里!”
聂恒沉默一下,然后笑着说道:“说起根源,咱们纪检和政法本是同出一源,基本的行事准则都是一致的,我想问一点,这笔记本邱书记看过没?”
“他是想看的,但县长先拿走了,不然,若是在我手里的话,我怕是保不住这东西。”
聂恒点点头,又转头和周娟说了些话,然后再次向周雄武问道:“周局长,最近邱书记有些反常,能不能告诉我,你拿到这笔记本之后,跟邱书记说了些什么?或者说是透露了些什么?”
“聂书记,这算是代表纪委请咱们喝茶么?”周娟在旁边笑着开了句玩笑。
“哈哈,周主任说笑了,请谁也不敢请周主任啊!”
周雄武眼神直视过来,看着聂恒,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其实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支烟塞到了他嘴里,然后……帮他点上了。”
聂恒悚然站起,脸色凝重地望向周雄武。()
……
王良是住在王山岳家里的。从某些方面来说,王山岳对王良不遗余力的培养,将他安排为自己的秘书,其实已经有些违例了,但这也算不得多大个事,加上王良不像其他衙内或是受宠的秘书那样盛气凌人,所以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了。
王良推开书房的门,里面浓烈的烟雾立即扑鼻而来,他将门关上,疾走几步,将窗户推开,然后回到王山岳身边说道:“叔,刚刚得到消息,聂书记约了周局长喝茶,周主任也去了!”
王山岳抿着嘴唇没说话,过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应该是为了那笔记本的事情!”
“先前邱书记打电话说要过来拜访,我说你要出去……”
“不理他!你先出去,我自己静一会儿,想些事情。”
王良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将房门带上。虽然他不知道族叔在愁什么,但想来也是和杨县长有关,自从杨县长到来之后,尤其是最近几天,族叔呆在书房的时间越发多了。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他怀疑杨县长在榕城那边的成绩的真实姓,显得是如此的坐井观天,无知可笑!
王山岳其实算不得是烦愁,而是在分析杨柯以前的事迹和到山塬之后的动作,甚至从中受到了一些启发。
分析自己的政治对手,是每个合格的官员的必修课,你的敌人永远是最了解你的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在官场上,更是至理。
杨柯是赵书记和杨书记培养出来的,他的身上,多少会带着些这两位大佬的作风。不管是赵书记还是杨书记,他们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用得最多的就是“阳谋”,在政治斗争中整跨对手而达到目的的做法并不多,即便是当初杨正和离开西川去京城的时候将蒋书记整倒了,其实也是顺手剔除蛀虫而已,并非是为了踩着蒋书记上位。
如今的官场上,多数的官员在政治斗争之中,都是借用纪委的力量整垮对手,这种手段和杨赵两人比起来,其实要低劣很多,烟火之气太过浓厚。
杨柯也一样,似乎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他没出手整过任何一个人,不管是在榕城团委还是在龙山或是后来的省委组织部,没有真正断绝过任何人的政治生命!
这是他所了解到的信息,从这一点上来看,作为杨柯主要的政治对手,或许他是幸运的。
到山塬之后短短时间里,就抓住了大义这把利剑对他们整个班子形成了平推!
平推,这是官场中人都向往的手法,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是不多,如同杨柯这样刚过来就表演出这样一手的人,就他所知,绝无仅有。
在仕途上,贯彻自己的想法,动干部和不动干部来达成目的,有着本质的区别!
大海和小溪的差距。
杨柯在山塬的所有动作和动机他都了解,分析过无数次,让他有些陷入了迷局的感觉,但隐约是能看到一丝光亮的,却是没能真正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