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几天,这一天早上,杜敬没有来,左少阳反倒有些失望,好象失眠的人习惯了邻居深夜皮鞋上楼的声音,突然听不到了,觉得有些别扭。不过,中午的时候,庄牢头来禀报说,有客来访。
要见钦犯,自然是讨得了圣旨的,而且肯定不是杜敬,要不然,庄牢头他们也不用通报,直接就让他进来了,就跟前几次那样。
所以,左少阳好奇地问道:“是谁啊?”
“回禀少爷,是刑部尚书刘政会刘大人?”
“哈哈哈,这老贼终于抗拒不了死神的狰狞,来求我来了?他不是不怕死吗?不是敢拿脖子往柴刀口上撞吗?怎么想通了。叫他进来,我在墙上见他!”
庄牢头扑哧一声笑了:“好嘞,我这就把他老人家领到您墙下面来。”
“等等!这老贼肯定也是得了尸注来找我治病的,你们要带上口罩,尽量不要跟他接触,注意他呆过的任何地方,将来要消毒的。”
庄牢头心头一凛,赶紧哈腰答应,跑去安排去了。
左少阳把门闩好,架好梯子,爬上围墙等着。
过不多会,庄牢头跟几个禁卒远远地领着一个身穿官服的老头过来了,左少阳定睛细看,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来人果然便是刘政会!
刘政会一路不停地咳嗽着,而且是剧烈地咳嗽,不停地往手绢里咳痰,——这老小子还比较注重卫生,不像杜敬,光往地上吐痰。
刘政会来到门前,正要上前敲门,却发现门上上锁了,回头望向远远站着的庄牢头,庄牢头指了指围墙上。刘政会这才后退两步,抬头一看,便瞧见围墙上左少阳一张笑脸,正冲着自己嘶牙咧嘴笑着。
刘政会很是尴尬,用手绢捂着嘴咳嗽着:“左少阳,老夫这次前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得了尸注病,想求我医治。嘿嘿,——免开尊口。你,杜敬,于老太医,你们三个想整死我,现在老天爷报应了,他老人家要整死你们三个,我,仁至义尽了,那天已经警告你,不要在丧事大堂上呆,你不听,还对我冷嘲热讽侮辱谩骂。怎么样?现在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了吧?忠言逆耳啊!”
刘政会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拱到地:“是老夫错了,老夫很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咳咳咳……,为此,我向你道歉,也向你道谢。谢谢你的提醒,虽然我没有听从你的话。咳咳咳……”
左少阳一愣,笑道:“你这老贼想耍什么花样?知道我吃软不吃硬?来一招温柔一刀?免了,老子现在是定了死罪的人,软硬都不吃!”
刘政会拱手道:“老夫不是来求你给老夫治病的,老夫一大把年纪,咳咳咳……,当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几次脑袋差点搬家,能活到现在,就算病死,已经是赚到了,咳咳咳……”
“我明白了,莫非是你的家人被你传染了?哈哈哈”
“惭愧!”刘政会哀声道,“老夫没有听信你的话,把家人传染了,我的六个妻妾,五个儿子,七个女儿,都染上了病……”
“哦,”左少阳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大义凛然的老贼原来是个老色鬼!竟然娶了六个妻妾!哈哈哈”
“左公子跟老夫有仇,但是,跟我的妻儿没仇,我来这里,是求左公子替我妻儿治病。听闻左公子侠肝义胆,恩怨分明,有人生病了,求恳到你,就算是坏人,你也会给医治,我的妻儿与此事无关,所以,恳请公子给他们医治!”
左少阳大笑,这一次,他笑得很凄苦:“没错,我当初是这样的,想着自己是医者,救死扶伤是本份,不管是谁,生病受伤找到我,我都应该医治,至于这个人有没有罪,是善人还是恶人,我都可以不管不问。他犯罪,自然有朝廷制裁,我只是医者,我只负责看病就行了。”
“对对对!”刘政会急切地连声附和,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希望,赞道:“左公子宅心仁厚,医德高尚,堪称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盖世名医!咳咳咳……”一激动,连连咳嗽不已。
左少阳等他咳完了,冷冷道:“如果以前有人这样夸我,我会很得意很满足,可是,现在我听着,却是打我的耳光!”
刘政会愕然。
左少阳两手抱肩:“因为我知道我错了!就像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救了狼,却反被狼咬一口!当年,若不是我,杜敬的父亲杜淹已经死了!可是,杜淹是如何对我的?杜寅和杜敬这两兄弟又是如何对我的?他们就是一匹匹狠毒的中山狼!”
“这……,这个……,这跟老夫无关啊。公子不能因为个别人的事情,就迁怒于所有的人啊?咳咳咳……”
“我这是吃一堑长一智!从今以后,治病救人,我也要看人,我不喜欢的,我不高兴的人,我不会治!我只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那,老夫的妻妾贤淑良德,持家有方,上敬公婆,相夫教子,是人人夸赞的好人,我的几个儿女,也是善良之人,勤恳苦读,恪守妇道。也是人人赞扬的。咳咳咳……公子不信可以让人去查问,若有半句假话,老夫听任公子处置!咳咳咳……”
“不用调查,我相信。”
刘政会喜道:“那公子答应给他们医治尸注绝症了?”
“不答应!”
刘政会愕然:“为什么?”
“因为我不爽,——对你不爽!”
“可是,我们的恩怨与我的妻儿无关啊。”
“我父母妻妾又跟我们的恩怨有关吗?”左少阳怒道,“当初你为什么要把他们一起抓到大牢里去?还戴着枷锁当街游行?”
刘政会顿时语塞,哭丧着脸拱手道:“是老夫错了,老夫给你赔礼道歉。咳咳咳……”说罢,一拱到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