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意亲自去,是因为看到史迪扬嫌恶的眼神,他倒不是怕弩箭,是对小豆子脚下那滩尿渍望而却步。
我走到小豆子正面,把双手放在他肩膀上,温言道:“一会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抬脚,记住没有?”
小豆子抹了一把眼泪道:“记住了。”
“那我可开始数了!”
“……少爷您先等等。”
“怎么了?”
“我脚有点麻……”小豆子艰难地动了动脚脖子,这才道:“好了。”
“好,一、二……”不等我数三,小豆子又哭了起来:“少爷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我不能连累你呀。”
史迪扬手握长刀,不耐烦道:“你怕什么,五弟不行还有我,一会你只管抬脚。”
小豆子感动道:“让两个少爷一起出手,我怎么敢当啊。”
我在他脑门上凿了一下道:“你到底还想活不想活了?”
这么一打岔,小豆子渐渐放松,表情坚决道:“这次我真的准备好了。”
史迪扬站在我们身后,双手握刀,眼睛死死盯着草丛,此刻的情形有点像打棒球,史迪扬就是击球手,只不过唯一的不同就是如果他失误,不用三振,一振就出局……我抓住小豆子的肩膀,喊道:“一二三!”三字刚一脱口,我就抱着他死命往旁边倒去,小豆子脚一离地,身后的草丛中嗤的一声射出一枝弩箭,史迪扬手疾眼快,觑准弩箭的箭身劈手就是一刀,刀却只把后半段箭身砍落,箭头来势不减,好在也因为这一劈改变了方向,擦着小豆子的耳朵直直地钉在了我们对面的树上,箭杆兀自颤抖不止,可见这一箭力道恐怖。
小豆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搀起他,慢慢走出了草丛。
史迪扬吩咐侍卫们:“你们把所有草坪细细检查一遍,要留神!”
于是侍卫们排成长长的一排,缓缓向草丛进发,充当起了排雷的工兵,他们每人手持一根长棍,身前挡着盾牌,几个来回,盾牌上就被扎了七八枝弩箭。
史迪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好狠毒的魏无极!”他回身命令道,“去通知全府所有人,自此刻起谁也不得任意走动,来历不明的吃食不得沾唇。”
我叹道:“恐怕来历明白的也不行——癞子王的菜车不也给人下了毒吗?”史迪扬一顿道:“不错!”
我跟那侍卫道:“你就告诉全府的人,今天水米别打牙就对了,好在你们平时也不缺营养,就当减肥吧。”
我们刚把手头的事处理完,有人来报道:“老太爷让两位少爷速去。”
史存道昨天没回军营,此时史府乱成一锅粥,从上到下人人焦头烂额,我和史迪扬赶到时史家的另外几个迪字辈兄弟也都是刚刚被史存道召集过来,史驰三兄弟也已到场,只是今天没有归座,在史存道的帅案下站成一排,众人个个屏息凝视面目沉重,史存道没穿盔甲,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拢成一个抓髻,表情不喜不怒,见人已到齐,淡淡地道:“各房都安好吧?”
史驰道:“所幸还没有惊扰到内宅。”接着史飞史动也都报了平安。
我忍不住道:“爷爷,一早上咱府里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史存道冲我摆摆手,又问史迪扬:“你那边有什么情况?”
史迪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回祖父,咱们的马……全死了。”
“怎么回事?”
史迪扬道:“昨天夜里有人偷袭了马厩,所有马匹被人用人重手打死。”
史存道眉头抖了一下,苍凉笑道:“魏无极这是怕咱们骑了马逃走吗?”
这句玩笑当然无人附和,屋里一片沉默……史存道道:“一夜之间连杀几百匹马,这人如果不是魏无极,那么他起码也得有剑师中期的水平,看来咱们的对手实力不弱呀。”
史迪扬道:“如果他们肯跟我们刀兵相见那还好说,可是对方下毒陷阱无所不用,现在府里人心惶惶,孩儿怕再拖下去……”
史存道打断史迪扬道:“不会再拖了,魏无极已经约定今曰午时三刻来与我们会面。”
史迪扬不禁道:“祖父怎么知道?”
史存道缓缓掏出一张信纸道:“他已下了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