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ì,程德全、郑汝成在江南制造局举行第一场新闻发布会,袁肃和宋教仁都到场。
发布会现场云集无数记者,各式各样的语言,各式各样的肤sè,各式各样的问题。袁肃和宋教仁交替的做了一番回答,当然,大部分都是对此次南北合作充满希望和期待。不过一切看上去很顺利,偏偏在发布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名上海本地记者突然问起关于前天袁肃与宋教仁在长江饭店会晤时,遭到不明身份投掷燃烧瓶的事情。
虽然说,在长江饭店发生的这件事情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那些以搜集头等新闻为生的记者捕风捉影必然是在所难免,不过之前郑汝成早已下了命令要低调处理这件事,包括今天所邀请到场参加发布会的各个记者也都提前打过招呼。如此突如其来的发问,显然让人有所措手不及,此人要么是冒着大风险都要揭露这个新闻素材,要么是受人指使故意如此。
整个会场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格调,一旁的郑汝成脸sèyīn沉,上{ 海当局的官员们也都捏出了一把汗。郑汝成甚至恨不得立刻下令派人把这个记者轰出去,不过毕竟今天到场的都是新闻界有头有脸的人士,就怕会闹出更大的影响。
就在会场显然尴尬之际,宋教仁忽然站起身来做出了回答,他义正严词的表示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意外,不管是北洋zhèng fǔ还是自己,都绝不会受到这次事件的干扰影响。
宋教仁的这番严正的讲话,立刻给整个现场气氛带来了缓和的余地。
一旁的袁肃心中很是感激,同样也很是感慨,他昨天已经听林伯深说过国民党党内会议的事情,宋教仁明明收到了jǐng告,可对方却坚定不移的认为应当北上。这不仅仅是有勇气有信仰有毅力这么简单,更是一种为了国家大义可以奉献个人全部的无私jīng神。
发布会结束之后,郑汝成立刻派人去调查那个提问的上海本地记者究竟怎么回事,幕后是不是受人指使,倘若真有线索倒也是一件好事。袁肃没有劝止郑汝成,他虽然与林伯深做出过承诺,不会公开调查这件事背后的情况,毕竟现在谁都说不准北方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也不能盲目的断定外面的谣言是假的。但是今天那名记者的提问显然太明目张胆,如果真有人指使的话,那也是咎由自取。
袁肃与宋教仁退让到后面的休息室,他发自肺腑的对宋教仁说了一些赞佩的话。
宋教仁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推说自己只是说了该说的话罢了。他同样希望这些谣言真的只是谣言,自己到北方之后诚然能够与běi jīngzhèng fǔ达成合作。
又过了两天,上海街头渐渐开始传出长江饭店遇袭事件的言论。正所谓yù盖弥彰,官方越是希望能够低调处理,可事情的结果越是不能得偿所愿。尤其是在上海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大都市,各方势力参杂其中,总会有不少好事者推波助澜、兴风起浪。
郑汝成之前调查过在新闻发布会上提问的本地记者,不过一时间没有太多的进展,只知道是报馆老板要求记者一定要就此提问,目的只是为了拿到第一手的新闻资料,增加本报纸的销量罢了。然而当郑汝成派人追查下来后,这个报馆老板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又赔礼道歉,并且没有刊发相关的新闻,看上去确实没有太多的嫌疑。
到了三月二十rì,郑汝成这才召开了第二次新闻发布会,此次会议比预期推迟了三天,其原因就是上海最近盛传的舆论声势。几天前běi jīng已经获悉了上海的动静,大总统办公室亲自下令要尽快平息不利的言论,以至于郑汝成一下子压力徒增。
可是常言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郑汝成总不能下令但凡还有人议论此事就抓起来杀头,哪怕不杀头只是关押起来都不可以。虽然他表面上显得很是着急,也显得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过心里却是一点没有大碍,对于上面交代的命令,除了嘴巴上着急之外,也着实见不到什么实质的行动。
袁肃早在“长江饭店事件”的当天晚上就觉得郑汝成不对劲,一上来就说要宣布全城戒严,这显然是不符合常识的命令。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上海城内言论rì益加剧,郑汝成每天也是哎声叹息的样子,可终归丝毫没见到任何进展。
他不禁在心里猜测,郑汝成到底是在想什么,又或者是打算做什么?
在这几天的思索之中,他渐渐意识到郑汝成或许是故意这么做,目的就是希望这件事闹大,而且是越大越好。从表面上来看,这件事闹大了对北洋zhèng fǔ确实没有一点好处,对他这个上海jǐng备司令也不见得有什么利益。
但是从另外一面来想,一旦南北的矛盾加剧,无论是北边又或者是南边,都有可能“被迫”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如此一来就能阻止mín zhǔ党派的人士争夺执掌国家的大权。不仅如此,往小的方面来说,郑汝成身为上海jǐng备司令,而上海又是南方政治聚焦的地方,这里本来就不容易治理,万一宋教仁与袁世凯达成合作,最终在宋教仁的周旋之下更换一名国民党籍的官员代替其出任上海长官,那到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尽管这都是猜测,但是袁肃觉得也并无可能。哪怕郑汝成是袁世凯的门生,可在利益面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更何况从北洋大局出发,这些旧派的官僚也不算是背叛北洋,只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为稳固北洋的统治权罢了。
袁肃这才意识到北方的局势当真是扑朔迷离,当真他猜测的是真的,连袁世凯的门生都能另有打算并且是反对南北合作,那这北洋内部必然还会有更多打着小算盘的人。从政治角度上他确实不能责怪这些人,不同的利益团体追求不同的利益结果,再加上北洋的军人、政客们都是一股子老派的思想。然而从国家大义的角度上,他却不得不扼腕叹息,若是南北都能各退一步,中国何须经历这二十年的纷争?
直到这个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发出感慨,原本以为自己今时今rì是有几分地位和分量,但是在整个北洋集团面前,自己依然只是一粒微砂,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影响。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不禁进一步刺激了他对权力的yù望,只有自己掌握了更多的大权,才能以个人之力来改变国家的命运。
到了二十一rì下午,陈文年这才将启程的定案分别呈递给了袁肃和宋教仁,行程rì期按照袁肃的要求推延到二十四rì傍晚七点钟,预计凌晨三点钟到达南京。在南京休息六个钟头,晌午时再乘坐津浦线的火车北上。所有火车都安排了加挂花车车厢,有专门的通道直接进站上车,到时候现场会有欢送的仪仗队和负责保卫工作的jǐng察、士兵等等。
袁肃看完这份行程方案之后,稍微可以安心下来,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一些杯弓蛇影,不过能多一份心理安慰终归不是一件坏事。他相信以现在自己jīng心准备的情况,刺客绝不可能在像历史上那么容易得手。
又过了一天时间,林伯深总算从淞江返回上海,并且主动来到袁肃下榻的庄园拜访。
袁肃知道林伯深心里多少还是对自己有所偏见,不过好在大的矛盾二人已经化解,眼下正是需要同心协力合作的时候。与林伯深见面之后,袁肃很热情的与其寒暄了一番,同时也透露了自己将在随后几天带宋先生启程北去。他没有告诉林伯深具体的消息,并非是不信任,只是希望能够少一些心理负担罢了。
林伯深的态度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不过神sè依然有一些心事重重,二人落座之后,他说道:“我这几rì也在考虑,是不是跟宋先生一起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