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妇吟之凄,遥遥可叹:天帝醉清梦,未觉秦妇吟。阙城迟暮降,更鼓李唐音。
天朝的都城,繁华再也不见,就连‘长安’的古城名已被中原朝廷取消,如今城内设京兆府,即便如此,很多当地百姓仍旧习惯沿用旧名‘长安’。虽已至此,但《三辅黄图》所载的长安九市,如今亦可隐约窥得一二,九市有:长安东、西、南、北四市,柳市、直市、交门市、孝里市、交道亭市。
长安四市在城中,其余五市多在城外,这九市也是长安城九个主要的、规模较大的市场。柳市位于长安城西,其内商肆酒楼分列成行,井然有序,牛轺车过往行来,木柴熟食,干货皮裘,蚕丝绸物,生活器具等继有供应,设有市楼,楼皆重屋,市楼上悬大鼓,击鼓以令市。
时值正午,柳枫与天绍青已到柳市,此时,距离裳剑楼,不出两个时辰即可到达。
两人有些口渴疲乏,正好望到一间望仙楼立在前面,便进去要了两杯水酒,打算稍歇半刻再行赶路,如不出意外,应该可在日暮之前赶到裳剑楼。
望仙楼内人流如潮,穿梭不绝,两人匆匆吃喝罢了,起身准备离去,行至门口猛然听到一声厉遽地轻叱传过:“把你的脏手拿开!”
声音太过响亮孤绝,天绍青连忙回头,正见到三丈开外,一人身着长衫背视自己,立在一个白衣长袍的白面人身后,那白面人双眼明澈,玉质金相,眼神斜顾后面那长衫人,面浮愠色,金带束发,长发落肩,他背倚轮椅,左手轻搭在轮椅上,右手握着一柄铁扇。
天绍青当下面色大变,拉住柳枫悄声道:“柳大哥,那不是白宇杭么?怎的如此巧合,他亦在这里呀!”
柳枫张目朝过看去,果真见到轮椅附身的白宇杭,他面前有张酒桌,酒桌上三杯酒,却只围着白宇杭一个人。
柳枫与天绍青面面相觑,两人虽是望见白宇杭,可楼内吵杂,人影来去,白宇杭斜对门口,倒没有望见他们。
白宇杭端坐在侧,身后那长衫人一只手仍旧放在他的肩头,彼时,只听白宇杭又怒喝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长衫人手没有挪开,盯着白宇杭叫道:“你刚才说什么?”
白宇杭道:“我说你的手太脏了,给我拿开!”愠色已忍耐不住。
长衫人压住怒色,又道:“如果我不拿呢?”
“那便是你找死!”一声清叱,铁扇被白宇杭霍然展开,轮椅转过半圈,扇头斜削长衫人手腕,一招之力竟让长衫人手一松,迫开一步。
长衫人见白宇杭突然攻击自己,似乎大为吃惊,当即恼恨道:“喂,你这个人怎可如此?我好心好意将东西还给你,你怎可动手杀我?”说着,他已抬起头来,面容亦在此时清晰可辨。
只见他身形纤瘦,面相柔和,束发覆巾,飘然如仙,他的左臂正抱着一个骨灰盅,天绍青瞅见他的一瞬间立时惊住,她认得这长衫人正是清居苑舅母家一个姐姐,一时兴奋差点脱口叫出“李朝”二字,瞥见一旁的白宇杭方才硬生生将话咽下,思来想去,在此关头,还是少生事端为妙,于是没有出声。
这时,李朝男装打扮,英姿卓绝,倒与那次河畔相见判若两人,柳枫亦是一惊。
只见白宇杭瞅着骨灰盅,转目面向李朝道:“东西放下,你马上给我走!”
李朝不想他狠绝冷漠至此,丝毫不讲道理,遂气恼恼地将骨灰盅给他扔过去,本是正中白宇杭怀中,却听得铛一声,一枚细小的金针扎在她的穴上,使得她手腕一麻,骨灰盅掷出,失了几分力道,骨灰盅未到白宇杭手中,已掉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骨灰盅碎裂在地,竟洒下一地的灰来,白宇杭双目闪出惊恐厉色,大叫道:“叔叔!”他随即将目光转向李朝,勃然大怒道:“我叔叔投身你们李家三年,无功有劳,就算有何过错,你也不该将他化为灰烬,今日,你胆敢将他骨灰盅打烂,如此折辱他,我要杀了你!”说罢,他双手一压轮椅,整个人离椅而起,铁扇疾扫李朝要害而去。
此番白宇杭杀机立起,早已下定决心将李朝除掉,所以招式尤为狠辣无情,李朝长衫向外抖开,只守不攻,她先前见白宇杭无情孤傲,待人毫无礼貌可言,极为生气,本来打算将骨灰盅还给他便罢,不想被人暗算偷袭,反而更增加了白宇杭对自己的怨恨,她冷静细想,并不想与白宇杭纠缠打斗,因此挡开两招,退开两步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有意的,有人在暗算我,你若不信,等我抓到他便可明了……”猛然身形一蹿,跃上了楼上一处暗角。
暗角上人影一闪,李朝大喊一声:“站住!”随即从一处窗户上纵出,随着一人一道掠上望仙楼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