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希瞧着她,实在又惊又疑,难以尽信,捉摸不透她心底的用意,就笨笨问道:“什么,我丑?”似有些愣住,完全始料未及她如此一语。
天绍青失笑,最好教他气的跳脚,才好脱身。
谁料倏忽之间,赵铭希已恢复如初,见她偷偷暗笑,知她想气自己,故说违心之言,竟也不当真,含笑道:“丑汉看久了,可不就更和睦嘛,也更胜那才子佳人式的良偶佳配,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以防万一,唯有——”话语适可而止,偷瞧天绍青一眼,面容一正,陡然人如惊雷,以迅雷之势拔起,并拢两指,急点天绍青而去,去势急而猝。
天绍青骇于那股势头,唯有疾步后退,但还是被赵铭希迫住,抬起手臂欲图挡驾,却被赵铭希撞偏,从旁侧斜擦,点中她的要穴。
于是她辛苦一场,最终还是生生被擒,也不知未来生死何如,但她素乃李玄卉门下,自有风范,心智较强,便也不随便言语,只待时机与赵铭希周旋。
赵铭希心知自身功力,天绍青必存忌惮之心,故而也料准她在未明形势之前,绝不会轻易犯险,就大模大样解开天绍青的穴道,并行赶路。
果不其然,一路上,天绍青知难而进,也很少明里脱溜,但心里打甚主意,就难预料了。
两人搭伴同行,行出小树林,途经一间茶棚,便走去歇脚。
赵铭希奔劳了一天,也有些疲累,好不容易将歇片刻,才要就坐,天绍青站在一旁,并不服这份安抚,冷冷轻鄙道:“难道你不知道我爹和师父是什么身份么?粗茶淡饭就想搪塞本姑娘?这是你玄天二主的待客之道?”
一句话将赵铭希问的吃愣已极,竟愕了一阵,连忙站起来道:“好!算我说错话了,有失检点,考虑不周,我知道怎么做了,走吧!”
这人倒也是个铁骨汉子,但凡她在这上面挑刺,是言听计从,绝不有半分推诿,不管天绍青怎生刁难,全都照收,最后反倒令天绍青苦无对策。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一前一后赶到金陵城,赵铭希前脚才一走入,天绍青就又在身后滋事,冷言喝叫他道:“哼,你这个漂亮的公子,此来金陵,本姑娘是受你相请,到了这里呢?却不问问本姑娘的喜好。”
赵铭希早将她企图摸得一丝不差,其实他本身是个世家名门子弟,往常绝不敢有人这样拂逆他,天绍青今次花样百出,倘然是知他性子之人,早就暗暗着急了。
然赵铭希活似换了个人似的,始终以礼待之,毫不动怒。
她说走的腿软,不能再行,他便言可以背她,吓得天绍青哪还敢再说累?若她喊热,嫌他木讷,教己受苦,他便将雕翎扇打开,一路为她驱风,天绍青最怕旁人误会,恨不能逃得远远的,哪肯情愿,最后生生没有办法。
到这里后,她又心生一计,四面看看街巷两旁酒肆作坊,道:“要进最好的酒家,喝上好的酒,吃上好的菜,住上等的房间,高楼琼宇,酒楼要全金陵最轰动、最热闹的,非但如此,景色相称,宜人心扉,最起码能望得见船廊画舫,鳞次栉比,凌波笙歌,不然一切免谈吧!”然后负起手,悠悠的走开。
赵铭希瞧着她的神态,竟哈哈笑了,暗道:“你不就是个小小女子么,还能有甚招数,能瞒过我的法眼!”一念及此,凛然接道:“好,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办得到!”
两人又朝前行进,时而瞥见一道道蜿蜒的巷道,挤满人群,丝坊牌楼时时在望,更有一座座九曲十八桥……
这南唐京都,先将吃喝杂货撇过不谈,到处都是文人墨客,风雅公子的足迹,碧波水面更有摇扇谈笑、轻歌曼舞的年轻男女围坐一团,画舫楼船之上,飘着古筝琴瑟等悦耳曲音,清风拂水,两旁杨柳轻摇,时不时地荡漾着欢声笑语。
亭台楼榭,深幽画廊,赵铭希几乎被天绍青迫使,将繁华的金陵城走遍,才终于看到了悠悠秦淮河。
所谓秦淮河畔两生辉,楼阁水榭照凌烟!虽未近得跟前,但那种扑面而来的气息,已使人心情舒畅。
几丈远的距离,遥视下,‘秦淮酒楼’几个大字特别显眼,灿灿濯光!五层的酒楼,高约二十馀丈,檐牙高啄,翘然耸立,屋顶是用昂贵的上等黄绿琉璃瓦镶嵌而成,每层楼的屋角都垂挂檐铁,风过留吟,略有细微的撞击声响起,不管冬暖夏凉,晨暮昼夜,行至此处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来听一听,听过之后,再看一看秦淮酒楼。
从大街瞻视,只见那秦淮酒楼的檐梁下,竖向分隔开四层阁楼,有盘绕的回廊,也人满为患,处处彰显与众不同的气势,这会儿也有客人趴在外间的栅栏上,眺望着整条巷子。在那最顶层的阁楼上,甚至可将金陵城几条街尽收眼底。
最下面‘秦淮酒楼’这巨型匾额高高悬挂,镶金的大字,书写遒劲浑厚,一看便是名家手笔,是以混在普通的门户中,甚是引人注目。
酒楼边侧竖着丈许长的竹竿,高挑着幡幢,往下吊着四盏灯笼,样样不忘酒楼名称,由于挂的极高,差不多在巷尾就能看见。
天绍青走进去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门前的匾联:是风是雨听水榭,赏歌赏景宿秦淮。横批是:醉在乡情!
真是来到此处,心情也顿时转好,她正要进入,不想人来影往,一时不备,被人碰了一下,这本不奇怪,可她偏偏警觉地逮住了那人手臂,从其手上夺回被偷的钱袋,还扬手扇了那人一巴掌。
那人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气极的骂道:“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