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仪,骨大人!”杨宝藏几乎趴到了阴世师的耳朵上大叫周围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他们两个不得不将距离靠得很近但这样做,却极其容易被城下的强弩当成打击对象
果然,他刚刚把身体侧开,一根七尺多长的铁羽弩箭就贴着城楼的廊柱呼啸而入,擦着二人的耳朵飞过,将阴世师的右脸硬生生擦出一道血口子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翊卫将军阴世师的亲兵合身扑上,将主将直接扑倒在女墙后紧跟着,三支铁羽长弩呼啸飞至,将两名来不及躲避的士卒射穿,带着他们的体温钉在了城楼中央
“啪!”火花四溅,砖屑乱飞肚子上被射了个透明窟窿的士卒厉声惨叫,用手指拼命去捂窟窿,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如喷泉般射出,染红城楼上画满了吉祥图案的雕梁
雕梁画栋,在濒死者的眼中瞬间变得清晰,然后又慢慢模糊,最终,隐于无边的黑暗后,化作低低的梵唱
“举盾,上垛口,举着盾牌上垛口!”推开压在身上的亲卫,阴世师疯狂地叫喊刚才那几支羽箭决不是没有目标的乱射,能射出如此准确和如此迅速的连环攻击,说明敌军的强弩至少已经推进到五十步之内
熟悉自家弟兄作战方式的阴世师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是最后一轮弩箭压制,随后叛军就要登城他知道自己守不住长安,却不甘心低头等死大声咆哮着,将躲在城楼内避箭的弟兄们全部赶上了城墙
城墙上,躲在垛口后与敌军对射的弓箭手们早就阵亡大半剩下的人被来自城下的羽箭压制着,俯身于城垛后无法抬头来自城楼内的支援者还没等靠近,盾牌上就被射满了羽箭几名身体稍微孱弱的小兵被盾牌上的压力推得直向内退,如果不是被袍泽们的身体挡住,差一点就掉下城头
“竖盾墙,竖盾墙,把弓箭手扶起来,把弓箭手扶起来!”阴世师的声音又在众人身后响起,冷漠如冰士兵们在低级军官的逼迫下,不得不蹲到城垛后,将盾牌竖直,然后用身体死死顶住几名旅帅在盾墙后猫着腰奔走,将幸存的弓箭手们用脚踢起来,逼着他们进行反击城墙下烟雾非常浓,根本看不清楚敌军在哪但弓箭手们只要向人声最嘈杂处开弓,肯定能有所斩获
情况正如阴世师所判断,叛军已经距离城墙非常近在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内,弩箭的轨迹几乎就是直线这种情况下,箭矢的力道猛增,但对于盾牌后的人造成伤害的机会反而大减得到喘息的隋军将士抖擞精神,将大块大块的石头抬到了城墙边缘敌人就在眼皮底下,他们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越来越近的呼吸声终于,几根粗大的木桩出现在守军的眼前那是云梯的顶端,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砸!”有**喊随后,数以百计的石块顺着云梯下落惨叫声几乎紧跟着石块击中目标的声音响起,凄厉得令人不忍猝闻
又是一轮羽箭,无数举着石块的大隋劲卒倒下
又是一轮反击,攀援在云梯上的攻城者如蝼蚁般摔落
生命卑微如蝼蚁
“啊——!”
“***八辈子祖宗!”
夹杂在声嘶力竭的惨呼声中,骂声响做一片有又短又快的河东腔,也有低沉柔软的关中调两地本来就离得很近,攻守双方的士卒们长得也几乎没什么分别
一样的黑色头发,黑色眼珠,黄色皮肤
也许姓氏相同,也许彼此之间还是远亲
但是,在今天这个时候,城上城下的河东人和关中人却必须分个你死我活
他们彼此之间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仇恨
他们头顶的战旗却不一样城下的绛中夹白,姓李
城上的殷红如血,姓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