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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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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中之蛙,坐而观天太久罢,想是已不知看一看他自个儿的位子。”治国公之孙马尚讽笑一回,转而对霍书安道,“我听说那星枢楼三楼也有包间,不知是书楼主人自留,还是待客之用。”

“疏漏规矩尽在入门屏风处,马公子可遣人前往探问。”霍书安笑道,摇了摇手中扇,“这几日你我出门还是多带几些随从为好,也莫要往偏僻处去,挨了闷棍可是不合算。”

贾蔷笑着点头,道:“你想的倒是周全,在国子监里头也得小心些,那几人瞧着就是小心眼儿的,莫要让他们捡了空子去。”

因这一事可算私都,胜者也没心思各处显摆,败者也不好意思告状,倒是压得少有人知,而贾珠下学时跌伤,贾王氏也只当意外,并未深究。

荣禧堂里头贾史氏和贾王氏瞧着贾珠的模样心疼得厉害,贾赦见无人搭理他们一房,也不耐烦在这屋里挤着,便领着贾邢氏告退离开。

胤礽晓得贾珠受伤缘由,皱了眉头,胤祉握了握胤礽的手,低声安慰道:“这是因果,先前二太太叫人借着父亲的名头去做事,意欲嫁祸,如今贾珠因你我盘算受了伤,实在是报应。”

“话是这么说,但是有人行了报复事,你我一点儿事不做也说不过去。”胤礽叹了一声,有点拿不定主意。

胤祉眨了下眼,轻声道:“北静王府和咱们家姑娘为了那位的一时心软受了那么大委屈,咱们都闹得国子监去了,那位肯定会得了信,既然闹开,总该表一下态度的。”

胤礽展眉笑道:“你说的很是,倒是我忘了这后头该跟上这么一招。”

胤祉自然明白胤礽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连平日里极喜欢的给人添堵的事儿都丢给他处置,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问道:“咱们先生的书什么能刊印出来?若是这时候再不排印,到时候可赶不上先生生辰了。”

“东西都已经备好了,若是明日若是皇帝还不动弹,我就去兵部找水泱!”

皇城乾元宫偏殿书房,水郅瞧过禁军搜罗来的坊间学子诸多论说,叹了口气,算了算新书勘测也将一月多,而翰林院呈上解析之说不过中平之论,心中念头愈发鉴定,提了朱笔书褐宣一张,命人黑漆封好,快马送出。

捧了茶,水郅品过,念起这茶的来处,叹了一声,问道:“近日那几个小子可闹了什么事儿没有?”

张宁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宁国府公子贾蔷连同几位勋贵公子与宣武将军、武节将军、武略将军、武德将军、明威将军五位将军的公子比了一回兵法及箭术,贵勋公子们赢了。”

“这几个武将可是从来不肯吃亏的性子,也不知日后会怎样报复。”水郅听闻姜楼等人输了并不觉意外,想了一想,又笑道,“贾蔷和霍书安是贾瑾安和霍青教出来的人,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这比试可有什么彩头没有?”

张宁笑着回道:“皇上圣明,贾蔷公子说输的人要给国子监的博士、助教等人送一月素食楼的招牌菜。”

“素食楼?就是上回水汜和水泱带回来点心的那家?”水郅放下茶盏,微蹙了眉头,忽的冷笑一声,“我记得水泱说那处的斋菜四样就得五两银子,若是将国子监里掌教导之职之人皆送到,这一日就得百十两银子,那几家底子倒是丰厚!”这几年边疆战事极少,军中油水贴补自也不若当初立新朝时可取了贪官私库般容易,多为他私库赏赐,那几家单几个公子凑一凑就能够了这一场赌,果然是豪富非常,只是他怎么记得这几家一非武将世家,二不是富豪祖辈,竟是人这十几年挣下的,想来这人却是入错了行,该当往户部去!

水郅压了压心中怒气,吩咐道:“明日你去告诉国子监丞,若有人送了酒菜,只管收下便是,学生孝敬先生也是理所应当,丢了先生的脸面,以物为偿也是应当。”

“奴才领旨。”张宁悄悄弯了弯唇角,皇上这是要给人撑腰了。

水郅沉默片刻,又道:“明日你叫你徒弟去星枢楼说早些将霍百里的书排出来,再不将拨乱反正的注释之册刊发,怕是要误人子弟了。”

张宁不敢做评,只低声应下:“奴才领旨。”等了片刻不见水郅再有吩咐正打算退出屋去安排,就听人又有问话。

“今日那几家的小子可有行了报复事?”

“武德将军潘侨生之子潘玉设计工部员外郎贾政之子贾珠摔伤了腿。”

水郅抬眼看了张宁一眼,道:“叫国子监祭酒寻了潘玉错处,将人逐出国子监。你去安排吧。”

张宁躬身退出殿去,殿中几重纱绢垂散,烛火无风自动,水郅合上手中书,抬眼看向案前跪着的人,问道:“可是探查到什么?”

水郅书案前跪着的黑衣人低声道:“除了武节将军徐平之子徐建安,余下四人皆未曾告知长辈。徐建安的叔叔徐宁吩咐徐建安遣小厮往宣武将军姜习之子姜楼处送两千两银子,而后装病告假。”

“徐平往日就是和事佬,这个倒还可以救一救。你们继续盯着那几家的动静。”水郅吩咐下去,又看了半卷书,方才起身洗漱就寝。

卧在床上,水郅却不觉半点睡意,过往种种在脑中往复,过了许久方才沉入酣梦。

得了水郅准许,胤礽从松瑶书院出来,让胤禔为他琢磨了借口,便独往星枢楼瞧着人制书,又听贾蔷遣来的小厮说国子监李祭酒将武德将军潘侨生之子潘玉撵出国子监,心头大快,赏了人几颗银锞子,叫他的长随李诚去告诉胤祉。

方森杰和霍百里这几日正忙着将户部查检完毕的账本名册等册本再度清查一遍,虽晓得胤禔所言为托词,一时间也不得空与人周旋套话,想一想胤礽现今能做的事儿不外乎就是书楼和店铺,都不会惹出什么大事儿,便也没与人仔细计较,布了课业便许人自便。

胤禔倒是想往书楼去,但是想一想,觉得去寻胤礽说不准又要受气,不若在家里哄着他母亲和水清乐呵一日,出了梅鹤园便往周月竹院落而去。

穿过花园,胤禔一眼瞥见有纤细人影闪过,拧了拧眉头,晓得这是外头送进来的那些个不安分的歌姬闹的幺蛾子,暗暗记下,出了花园,就叫人将园子锁了,待他到了周月竹院落,听周月竹身边伺候的嬷嬷说周月竹正小睡未醒,便将事情低声说给两个嬷嬷,叫人去查检。

躺在外间软榻上,胤禔将榴花宴上各家夫人往来明细又瞧过一回,提笔勾出一二可疑之人,闻听周月竹行了,便将东西收在袖中,端坐待人召唤。

周月竹念着后院阴私牵扯太过陈年旧事,水臻不告诉胤禔,便也不该由她告知,处置仆从妾室时都不许胤禔在场。

胤禔在周月竹跟前自是极听话,退出屋去隐在转角瞧了眼那被捉住押来的女子模样,便出了院落。

胤礽听胤禔说竟有人将扬州瘦马送了来给水臻,立时倒吸口凉气,急声问道:“这到底是多大怨仇,竟下了这么大的力气!”

“这扬州瘦马实在不好寻得很,可是这一步棋不该现在动的,我父亲又不在府中,我母亲和弟弟也是平安,他们这时候贸然行事为了什么?”胤禔皱着眉头,长长叹气。

胤礽也想不出什么缘由来,伸手挽了胤禔手臂,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我警醒些,这般大的动静,王妃不告诉你,却必会叫先生们知晓,先生们总不会出错的。”

“你这话说的倒是轻松!”胤禔瞪了胤礽一眼,随即便泄了气势,仰躺在宽长的座榻上,顾左右而言他,“先生怕是早猜着你要为他立著为寿,你可还有什么先生未曾猜到的安排做彩头?”

“也算不得什么安排,不过是些取巧的小玩意儿。”胤礽也不再说北静王府内院之事,抬手按上胤禔手臂内侧,见人嘶声躲闪,劝道,“大哥,还有弟弟呢,别在心里压太多事儿。”

这一日掌灯后不久,方霍二人便将册本诸物厘清,松了口气,一时间都懒得挪动,正好宽榻容二人平卧绰绰有余,又早铺有竹席,备有薄毯软枕在旁,很是诱惑人躺倒稍歇。

方霍二人嫌弃一回北静王府里没出息的仆从,竟是皆听了胤礽的话在各处都置了竹席和薄被,合力哄着主人家犯懒。

心中嫌弃,两人躺倒时倒还不忘抱怨一回这软枕不若瓷枕清凉,不过往来几句话,便皆无言入梦。

方霍两人自幼习武,虽年长后因琐事缠身,无法日日练武,耳力却也没退步,且霍华星往各处奔波辛苦,再警醒不过,听见室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变醒过神来,正摸了竹席下匕首,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

“你小心些呀!”

“你别吵!”

“不许说话!”

霍华星险些忍不住要捧起来揍人,闭着眼听着人放了什么东西在桌上,又窸窸窣窣的出去。

方森杰闭着眼,轻声笑道:“师兄不去瞧瞧几个小子给你备了什么生辰礼?”

“都几日未好睡了,明日再说。”

话是这么说,霍百里第二日醒的却是很早。

看着案上书册,方森杰笑起来:“果然好大手笔,还请得御笔提名。”

霍百里将几册书匆匆翻过,捏了一册递给方森杰。

方森杰接过,翻看几回,怔了怔,这一册书竟是平日里他们师徒间的闲话,被人记了下来。

方森杰叹笑一声,掩册,抬头看向霍华星道:“星枢楼刊了你的书,这镇楼之主,除却华星,沐言想不出第二人选。”

霍百里合上手中书册,并未抬头,只道:“你这话并无因果,且,天下才子何其多,翰林中也少不得辩才了得之人。”

“只是,诡言道正之人,沐言此生只见二人。那一个年纪尚小,心性修炼怕也不够,还是华星为最妥帖人选。”

霍百里并未接话只当方森杰旧事重提,并未入心,打开最后一个盒子,将薄锦取出,在案上摊开,面上这才露出些震京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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