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女没有了手,也没有了脚,她不能再肆意的行走奔跑,只能终日被禁锢在一只大花瓶里头,呆呆的望着墙壁。每一天,会有人来喂她几勺食水,用以维持她的生命。郡主偶尔会来看看她,见她不再开口说话,连眼珠都很少转动,还以为她已经疯傻了。只有瓶女自己心里清楚,这无比悲惨的境遇并没有令她疯狂,也没有令她痴傻,她只是无话可说。开口祈求那个真正疯狂了的女人放过她让她死去吗?她知道那不过只是徒劳而已。她明白,尊贵的静华郡主就是要让她活着受罪。她越受罪,她越开心。
有一天,奉命照顾瓶女的人在循例喂给她几勺水几勺食物之后,正想转身离去,却突然听见瓶女开口说话了。因久未开言而嘶哑的声音对她说道:“请你,帮我将窗户打开好吗?”侍女愕然转头,看见瓷瓶中那可怜的女子消瘦惨白的脸上,一双依然美丽的眼眸带着恳求之意看着她,目不转睛。
侍女轻声叹息,走到窗边将窗户开启,而后才转身离去。瓶女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窗外那无花无叶的枯树,几滴透明的水珠从面颊上滚落下来。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草木气息的风,令她想起自己的家乡。好想,好想再回去一次啊……
这一天,静华郡主又来到了桃花坞。她的脸上带着畅快的欢笑,对瓶女说道:“瓶女,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青花瓷瓶里面的女子依然垂着头,不言不语。郡主也不生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见你家的人许久没有你的消息,很是可怜,便令人将你现在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你的家人。结果,你猜怎么着,你的母亲呀……”她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时承受不住,竟然就投了井。瓶女你呀,现在可成了没娘的孩子啰!”
郡主的话说完,瓶女却仍然无声无息。侍女上前扶起她的头颅一看,大惊失色:“郡,郡主,瓶女已气绝身亡了!”
郡主闻言很是气恼:“我不叫她死,她怎么敢死!拖下去验尸,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时,验尸毕,“禀郡主,瓶女心脏碎裂,肝肠寸断,因此而亡。”
人已经死透了,静华郡主再是气恼,也无可奈何:“扔到乱葬岗去吧。”
阿雪身亡后第七日夜晚,晟王别院内。三层的平面八角形楼阁中,传来楼外飞檐翘角下铁马的叮当声响。柔暖的烛光中,庄瑜与静华正对坐畅饮,时而响起男子与女子快乐的笑声。
突然,楼阁外响起异声。骨碌骨碌,骨碌骨碌,这是什么声音?两人诧异的站起身,看向声响传来的地方。却见一只硕大的青花瓷瓶,慢慢的滚动着,一个女子的头颅,显露在瓶口处。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双含恨的血红色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们。
良久,郡主尖叫出声:“有鬼啊!”
侍卫们闻讯赶来,却怎么也接近不了出事的楼阁。楼阁中的两个人,拼命跑动着,但根本跑不出来。一只大瓷瓶伫立在楼阁里,瓶中的女子,双眼血红,静静的看着那徒劳挣扎的二人。突然,郡主的身体悬空浮起,手足四肢像正被无形的刀子慢慢斩开,血液和骨渣四处飞溅。她惨叫着,那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
瓶中女子张开嘴,缓缓说道:“你痛吗?”
“现在你知道,我有多痛了吗?”
郡主的身躯重重摔落在地,血流成河,手足俱断。一旁的庄瑜吓得瘫倒,肝胆俱裂。瓶中女子的眼睛看向他,微微一笑。一颗大好头颅瞬间断裂,滚落一边,尊贵的王爷也同郡主一样,再无生息。
一声长叹响起后,瓶中女杳无踪影了。而瓶女的传说,却就此传扬了下去。一代代的传来传去,人们只记得那报仇雪恨的瓶女,却不知她曾有个名字,唤做阿雪。
荒废的晟王别院里,草木萧疏。只有那座小小院落里的桃树,花开得绚烂瑰丽。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