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荷被郑皇后以雷霆手段关了起来。阿欢一开始尚为周荷觉得不值,可是周围人空前一致的态度令她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她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事。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永嘉的十四岁生辰就这么过去了,像是一场闹剧一般。而关于箫景元和周荷一事,无论周荷如何有错,可毕竟是这种事情,所以受人苛责的一般都是男子。
郑皇后本想杖责箫景元,可是彰桓帝大笔一挥,在春节过后就将箫景元送去了陇西,命他带兵平乱,也是有将功折罪的意思在里头。
陆家动用一切资源人脉寻来的江湖方子终于抵京,方子上所需药材自然是非常昂贵稀少,可是卫国公府哪缺这点银子,自然是什么好用什么。
于是阿欢除了每日做做女红、看看书,又多了一个逃不过的差事,就是喝药。
不过好在她并不是爱闹的性子,药虽然苦,每天倒也按时喝了。
虽然起色并不明显,可是这种药喝肚子里去,求的就是一个安心,于是为卫国公府依旧是每天往这上面砸银子。
彰桓十三年的冬季就这么漫漫而过了,阿欢知道自己成亲之日就定在春天,自然乖乖地待在府中,最多也就是邀请相熟的姐妹来家中小聚,并不随便外出。
只是随着成亲之日愈来愈近,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应该这么早嫁给顾清远。
可是自己为何这么想,她也不知道。
今年春天来得尤为迅速,春泉破冰,微风染绿了大江南北。柳枝开始抽条,远远看去一片朦朦胧胧的葱绿,间或有几点鹅黄,也是十分蓬勃的景象。
一到开春,各处上京的举人便齐聚京城。此时距离春闱尚有几天,于是举人们便免不了各处找房子。顾清迟、顾清逸算是来的早的,自然是同顾清远一齐埋头读书。
其中最刻苦的自然是顾清迟。
春闱三年一次,此次若是不过,又要等到三年后再来。清远、清逸年纪尚小,而自己……三年后可就二十多了。虽然二十多的举人也算得上是拔尖,可是在书香大族的顾氏之中,便只有垫底的份儿。
二月初,为时九天的春闱终于开始了。这样的机会对于举人们无异于鲤鱼跳龙门,人人都想抓住一步登天的机会。
而这些事情,阿欢是不在意的。再说春闱和她又没有关系,眼下她正和权玉珑、永嘉公主坐在卫国公府的湖心亭中,一边吃着盛在剔透玻璃彩绘雕花大碗中的水果,一边闲聊。
权玉珑拿起一只剥好的橙子撇了撇嘴:“这个时节,橙子都不好吃了。”她看了一眼晶莹剔透的大碗,称赞道,“不过这个碗真好看,看起来干净澄澈,是洋人的物件吧?”
阿欢点点头:“是呢,外祖母给了娘一整套,大小只的套碗就有十几个,还有大盘小盘各种器具。我娘担心放在点苍斋被阿笙砸了,索性就给我了。”她看权玉珑把那个橙子放下了,止住她道:“这是南方来的血橙,可好吃了,你尝尝。”
权玉珑不信:“名字就那么血腥,我才不吃。”
永嘉公主在旁边帮腔道:“真的挺好吃的,阿欢没骗你。”
“真的么?”
永嘉公主点点头。
权玉珑便剥了一瓣,放入口中嚼着,觉得果然好吃,却反而撇了撇嘴:“凭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你们公侯之家啊?”
她这话说得直冒酸气,阿欢知道她最近不顺心,只是笑却不说话。永嘉有心招惹她,于是揶揄道:“权贵?你嫁给钟晚,你不也成公侯亲眷了么?”
永嘉一提起此事,权玉珑反而更愁了,她索性连橙子也不吃了,闷闷道:“我娘说了,不许我同钟晚再来往。”
阿欢闭门不出好久了,信息相对永嘉公主来说要更闭塞一些,她一听权玉珑这么说,来了兴致:“怎么,钟晚知道你是姑娘了?”
一说这事儿,权玉珑更蔫了:“别提了,我居然被他耍了这么久!”
阿欢和永嘉公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钟晚素来以玩世不恭著称,想来遇到家中娇宠、性格泼辣的权玉珑,也算棋逢对手了。只是他们二人身份特殊,想在一起的话,恐怕不简单。
二人有默契地换了话题。
阿欢正在说着“珍宝斋最近来了一批新玉料不错”的时候,却见葵心沿着长长的廊桥匆匆忙忙而来,面带遮也遮不住的喜悦。
永嘉公主奇道:“葵心怎么这么开心?”
权玉珑有些烦闷:“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阿欢直接无视了权玉珑,轻轻晃着手中的茶盏回答永嘉:“我怎么知道,等她来了你问问呗。”
三人说话的空,葵心就来到了亭子里。阿欢知道她素来是个谨慎克制的性子,难得见到今天这般喜上眉梢的模样,自然也是好奇:“葵心,你乐什么呢?”
葵心喜气洋洋地汇报:“姑娘,方才顾府来了消息,顾公子摘得杏榜的桂冠,是第一名会元!”
阿欢一愣,继而也是替顾清远开心。既然得了会元,想来殿试应该能得一个好名次。不过她再开心也是有限,她不知为何隐约觉得似乎顾清远还是一个探花,不过顾家本就名气大,族中状元探花榜样层出不穷,想来记岔了也是有的。
永嘉和权玉珑都在笑她:“看你那副小媳妇儿的样!人还没过去呢心就不知道偏哪儿去了!”
阿欢微微红了脸,红唇微启,齿如瓠犀:“葵心,你……去顾府送些贺礼吧,记得以府上的名义哈。”
权玉珑满脸的揶揄之色:“哟哟,小媳妇害羞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