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郁不禁将脖颈缩了一缩:“咳咳……恕我愚昧,实不曾想到那许多。县主有何高见,敬请说来便是。”
这一紧张,和郁连“裴郎君”的称呼都顾不上了,直接便唤出了县主二字。
竟陵县主顾不上这些小节,她有些焦躁地连连挥挥手,令身后的随侍人等全都退下。和郁急忙也将仆婢之流斥退。
竟陵县主身前的案几上,放着樽杓耳杯等酒器。其中若干枚木胎朱漆、月牙双耳的耳杯,尤其精巧华美。她捻起几枚耳杯,先在案几右侧一一放置,每摆放一枚,便设一问:“永兴年间,成都王部将公师籓在清河起兵拥戴故主,先后攻陷阳平、汲郡等地。此即河北群盗之滥觞也。虽然公师籓旋即败死,然而以汲桑为首的余部中许多骨干都出自于成都王旧属。数年之后,汲桑率大军攻打邺城,那陆遥以成都王昔日的旗帜相示,贼寇们旋即倒戈……和公,你不觉得有些蹊跷?”
她看看和郁,接连发问:“成都王于邺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他既然有意将白虎幡藏匿,必然万分隐秘,绝无暴露之虞,怎可能被那陆遥误打误撞地发现?现时邺城战事已告一段落,那四面白虎幡却不知下落,将之携走之人有什么意图?汲桑死后,其部下降伏者不下数千人,我听闻其中特别勇猛强悍者有名唤刘飞、陈沛等,此辈如今又在何人麾下?”
案几上四枚耳杯接连落下,和郁细想片刻,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的面部动作是如此剧烈,以至于两颊细密敷着的白粉都簌簌落下了不少:“难道那陆遥与成都王有牵连?”
竟陵县主沉吟不答。成都王司马颖为大晋武皇帝十六子,在前些年的洛阳乱局中,一度以丞相、皇太弟的身份,执掌朝政,领有河北、中原二十郡的封地,势力强盛莫比,是东海王一系崛起过程中面临的最强大对手。东海王对之忌惮万分,所以在成都王事败后,特意密令时任范阳王长史的刘舆将这位堂兄与二子一并赐死。竟陵县主与和郁二人都深知成都王根基何等深厚,即使彼等已经阖家尽赴黄泉,可是所有牵扯到成都王余部之事,仍然令他们极其紧张戒备。
过了几乎半刻时分,县主皱眉思忖着,又往案几左侧放置耳杯,依旧是每摆放一枚,便设一辞:“江东陆氏前人陆机、陆云等,曾为成都王所重用。陆机一度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统帅二十余万大军与洛阳争衡。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任命使得众将嫉恨,最终引发了成都王尽诛陆氏满门的举动。由此来看,陆遥与成都王,仇敌也。”
“笃”地一声轻响,第一枚耳杯落下。
“陆机、陆云等遭难之后,陆遥侥幸逃生,不回江东故地,却往并州投军,与匈奴鏖战。彼时匈奴大单于刘渊被成都王私署为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是成都王深所仰赖的一支武力。陆遥既然不遗余力与之作战,拥戴朝廷之意可谓鲜明。”
第二枚耳杯落下。
“魏郡曾是成都王的封地。成都王在此地经营多年,广施恩泽,曾经以粮食十五万斛赈济灾民,又曾经收殓战死士卒,设墓园以供凭吊。此等善政深为士民所怀,至今仍多有追思者。若是陆遥果然与成都王余部有甚牵连、有所图谋,在击败汲桑之后,正可以依托邺城发难,随后引兵席卷三魏。但他居然又尊奉刘越石的命令,主动离开了魏郡?再者,此刻他在代郡挑起与胡人的纠缠恶斗,固然卤莽,却终究是与外敌作战……自古以来心怀异志者,可有这般行事的?”
竟陵县主恼怒地将第三枚耳杯一顿:“这个陆道明行事荒唐,他想干什么?实在叫人不明白!”
正在这时,台下一阵喧闹,原来是一名骑士越陌度阡,纵马狂奔而至,却遭和郁属下仆役一齐拦阻,想是唯恐此人打扰了与贵客的欢宴。
马儿连连嘶鸣声中,那骑士大声高喊:“启禀主公,代郡急报!”
“呈上来!”和郁尚未答话,竟陵县主先自号令。
******
根据编辑冰瓜老爷的通知,貌似本书即将上架,时间应当会在月底。上架以后的读者数量想必会比现在更悲催十倍吧,我得早早做好心理建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