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厮神色还是有些迟疑,明玉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示意身后的梨香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碎银子,递给了小厮,笑道:“小哥放心,你只管去通禀,若是你见不到太太,跟太太跟前的魏嬷嬷或者是谭嬷嬷说一声,她们知道我是谁。若是太太不愿意见,我一定带着我的丫鬟走人,绝不闹事。”
然而让明玉惊讶的是,小厮只和气的笑了笑,把银子又推了回来,客气的说道:“姑娘误会了,实在是太太这些年都没有见过外客。既然姑娘知道太太跟前的谭嬷嬷和魏嬷嬷,想必也不是外人,小的前去通禀乃是分内之事,不敢收姑娘银钱。”
说罢,小厮便请明玉稍等,自己轻掩上了大门。
明玉带着梨香往旁边退了两步,苗府的门房小厮态度都这么客气,想来苗老太爷治家有规矩,不愧是被街头的贩夫走卒都交口称赞为“清流”的。
等了有一刻钟的功夫,苗府的朱漆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房小厮将门开了一条缝,对明玉客气的笑道:“姑娘请进。”
明玉冲小厮感激的笑了笑,便要进门,这时小厮闪过身让到一边,站在小厮身后的人便出现在明玉面前。
自看到明玉的第一眼,那人就红了眼圈,拿帕子捂住嘴失声痛哭,哽咽道:“二奶奶,真的是您!奴婢还以为这辈子都……刚听说您来了,奴婢还以为是做梦……”
梨香惊叫道:“碧玺姐姐,你也在这里?”
碧玺一身素白,头上还扎着一朵白花,脸上脂粉未施,双眼又红又肿,昔日秀丽温婉的面容显得憔悴消瘦,看着明玉哽咽说不出话来,想上前拉明玉的衣袖,却又迟疑不敢。
想起她的主子司马熙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碧玺的精神寄托也没了,明玉瞧她憔悴不堪,仿佛魂都要不在了的模样,心里十分不忍,主动拉起了碧玺的手,劝慰道:“姐姐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一入手,明玉心里惊讶不已,碧玺的手都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
早在碧玺捂住帕子要哭的时候,门房小厮已经机灵的把门给关上了。碧玺握住明玉的手,哭了半晌,才止住了眼泪,含泪笑道:“奴婢这是高兴的,前年底太太他们来京城,都说二奶奶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说着,眼泪又要落下来,被碧玺生生的忍住了,领着她们一路往前走。
苗府家大业大,府里雕栏画栋,亭台阁楼,栉比鳞次,时不时都能看到精巧的假山流水,修建的十分雅致漂亮,正逢春天,花木扶疏的院子里繁花锦簇。然而明玉却无心欣赏,想到要面对的人,她心里也有些打鼓。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碧玺仔细瞧了瞧明玉的神色,叹道:“二奶奶是不是心里还在怪太太?奴婢斗胆劝一句,这事也怪不得太太,当时二奶奶要下车时,太太是神志不清的。太太一直到山西才稍微清醒了点,然而快到京城的时候,又听说了大爷……去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好似丢了魂,任谁说什么都没反应。后来进了京,苗老太爷亲自出门接太太,太太见了老太爷,才哭出声来,反复的哭着,说父亲,阿庆和扬哥儿都走了啊!太太以前那么要强好胜的一个人,如今……唉!”
明玉摇摇头,想起那段惊心动魄,想起来都后怕的经历,笑道:“没有,这事怪不得别人。”
碧玺见明玉神色如常,语气平稳,便放心的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二奶奶是个心地良善明事理的好人,这整个侯府,再找不出除了大爷,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二奶奶这般重情义的了。”
说起已故去的司马熙,碧玺红肿的眼睛又流出了眼泪,瘦弱的身板一颤一颤的,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明玉和梨香一人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想劝也不知道如何劝起,对于碧玺来说,司马熙就是她的天,之前在天水安西侯府再受气再被作践,她坚信还有司马熙在,总有来救她出水火的时候,可如今她的天塌了,信仰死了,她整个人也就跟着毁了。
“姐姐可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大爷泉下有知也担心你啊。”梨香手足无措的劝着。
碧玺深吸了几口气,才止住了涌上来的悲伤,沉默的带着明玉和梨香继续往前走,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离的老远,明玉就闻到了院子里飘来的檀香味道,和记忆中侯府祠堂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