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来,在陈善睿面前小心翼翼地摊平了,见其看着那一个个名字面色遽变,他方才含笑说道:“这是军中一百一十三个从百户千户直到指挥使的军官联名签署,愿意为殿下效命!知道卑职也心向殿下,而且进出王府方便,所以方才交托给卑职带来。殿下,这沉甸甸的东西,可是大伙儿的一片心啊!”
接过那一张薄薄的纸,见上头不少人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狗爬似的,甚至还有人直接就把笔画给写错了,陈善睿却觉得心中滚烫火热。无缘东宫,甚至连封号都一度被改了的郁郁寡欢,被这许多人的心意一冲,竟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冲动。
“好,好!这东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只管告诉大家,我定不会负了他们!”
“是,卑职遵命!”杜中立时单膝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说道,“殿下能得众之助,他日必当功成名就!”
“什么功成名就?”
听到外头那个熟悉的声音,杜中一弹起身,又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裳上的褶皱,而陈善睿下意识地迅速将那一张纸随手一叠揣进了怀里,这才看向了门口。须臾,一只素手倏然揭开了门帘,赫然是王凌进了屋子。如今的天已经是一天天热了,她身上一件大红斜襟宝相花的纱衫,下头是一条石榴红的挑线裙子,头上却没用那些繁复的分心挑心金头面,而是用玉簪子为底,绾了一支赤金凤钗,肤白如雪,皓腕如玉,看上去凛然贵气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骤然被这么一位燕王妃撞进来,杜中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忐忑不已。
“没什么,只是和杜指挥说起从前打仗时候的艰辛,如今大家都功成名就了而已。”陈善睿打了个哈哈,这才岔开话题道,“王妃怎么来了?”
“妾身料理了家务事,闲来就四处转转,听说殿下来了客人,自然要来问问是不是留饭,或者要添些什么东西。”王凌说着便斜睨了杜中一眼,眸子中流露出了几许审视,“毕竟天气越来越热了,总难免有些人燥热难当脑袋发昏,却是要些清热消暑的东西镇一镇。妾身看厨房里正好有冰镇的绿豆百合汤,还有酸梅饮,就送了些过来。”
随着她的话,外头方才立时有两个丫头进了屋子,却是璇玑和天衡。她们各自把手中的东西搁在高几上,旋即垂手退到了王凌身后。面对这一幕,再加上那些字字敲打的话,杜中哪里还敢多呆,慌忙拱了拱手后赔笑说道:“王妃好意卑职感念得很,只是衙门里还有些事情,这就先告退了。”
眼见杜中逃也似走得飞快,王凌微微一笑,摆摆手吩咐璇玑和天衡退下,她这才走到陈善睿跟前,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天,这个杜中似乎殷勤得很,没事就上门求见。”
“他也算是我的旧部,如今父皇宠信他,他却不忘旧情常常来看我,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了。”陈善睿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见妻子仍有些狐疑不信,他便按着她的肩膀让其坐下,却是笑着解释说道,“好了,你别多心了。实话告诉你,因为皇爷爷废了锦衣卫,父皇又不好改他老人家的政令复建锦衣卫,所以,杜中其实就是没那个名头而已,没见起头那孩子的事情也是他去查的?他和我走得近,有些动向我就能多知道一些,不至于有什么事又闹得措手不及。”
尽管陈善睿解释得振振有词,但王凌盯着丈夫的脸又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轻声说道:“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记着,夫妻是一体,我都在你后头。我没大嫂那么能谋善断,但却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人拱你出头,未必怀着好意,更未必是对你忠心耿耿!”
“是是是,贤妻所言极是。”陈善睿自然连连点头答应。然而,杜中点破的那一茬,却让他的心情极其矛盾。陈善昭和祖父太上皇的情分,是他拍马都及不上的;倘若再让其继续依靠这一手拉回了父皇的心,他还靠什么与其相争?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