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扶有些自嘲:“我想做的,无非就是重立萧氏门楣,堂堂正正立于天下,从此不再因这身份做了阴沟里的老鼠,更不会因这身份拖累了亲朋。再有……就是让我那妹妹过得到好些,不必成日提心吊胆。”
迟离垂眸沉默片刻,沉声道:“如若一切顺利,你这些都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小愿望,什么都会有的,还会比这样多。”
许扶微笑着举杯:“但愿吧,这一杯我敬你。日后小迟不要再叫我东家了,你的东家当是咱们不曾见过面的那位金枝玉叶。”
迟离抿唇一笑,坦然饮尽手中酒水。
院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打开,有人进来轻声道:“小迟师傅,黄老先生等着您呢,咱们该走了。”
迟离有些迟疑地看向许扶,许扶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夜路不好走,小迟师傅小心些。”
迟离犹豫片刻,道:“东家还是随我来吧。”
夜凉如水,太极殿中一片死寂。
有夜风穿堂而过,卷起一片净白的帐幔,又将浓郁的酒香一阵一阵地吹送出去。酒香飘入到偏殿之中,勾起了一直静候的安六的馋虫,他看着一旁看守他的小太监微笑道:“真是好酒。”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抿了抿唇,给出一个说不出是讨好还是敷衍的淡笑。安六也不在意,将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叩着身旁的矮几,又道:“圣上龙体真是康健,今夜少说也喝了几斗酒了罢?”
小太监不敢多言,不动声色地走得离他远了些。安六缓缓将手伸到矮几下,触碰到意料之中的一点冰凉,于是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却并不去动。这是害他呢,也不知是什么白痴做的活。
黄四伏从外缓步入内,道:“安国公,圣上宣。”
安六站起身来,昂首阔步地跟在黄四伏身后往外走去,临入正殿,又有人上前替他整理了一番仪表。安六平静地垂着眼,顺从地任由他们,要往前转就往前转,要转后背就转后背。直到黄四伏点头认可,才又跨入正殿大门。
正殿之中,殿首的长案之上横着的天子剑上犹自带着血痕,又有杯盘狼藉,打泼的美酒沿着长案蜿蜒流下,再浸入到雪白生凉的白丝茵席之中,晕染出一朵怪异苍凉的花。苍老颓废的帝王盘膝坐在长案之后,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漫不经心地伸入一旁跪伏在地的美貌宫人衣襟之中,一双赤红的眼睛猜疑而冰冷地看着缓步而入的安六,良久不发一言。
安六的目光从带着血痕的天子剑上扫过,敏锐地嗅到了酒香菜香掩盖下的那股子血腥味,于是知道今夜又有人枉死,却不管,只管三叩九拜,行礼毕,便默默地跪在大殿正中等候。
有一只蛾子从外飞入,扑棱棱地朝着离帝王最近的那盏宫灯撞过去,老皇帝厌烦地皱起眉头:“小六子,把这烦人的破烂玩意儿给朕弄走。”
安六默默拜了一拜,起身小心翼翼地上前,迅捷地扑灭了那只蛾子后便立即退回原来的地方,按着规矩离老皇帝远远儿的。
“到底是年轻,身手可敏捷。”老皇帝长出了一口气,挥手示意身旁的美貌宫人退下,自持玉壶往玉杯里倒酒,然后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十分不听招呼,一杯酒倒有一大半洒在了外头。用力将玉壶一扔,道:“你可知朕何故要见你?”
安六跪伏在地,言辞卑微且温柔:“孙儿不孝。”
老皇帝皱起眉头:“还记得上一次你给朕密报时所说的话么?”
安六低声道:“孙儿如何又会忘记?”
老皇帝有些落寞地道:“再说一次。”
安六跪直了,朗声道:“孙儿这辈子只忠于皇祖父一人,但违此誓,天打五雷轰,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好,好。”老皇帝突然厉声喝问道:“何故要当街狙杀王七娘?刘昭仪究竟是怎么死的?有人说你父子阴谋谋反,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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