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娘看着方墨,说道:“我知道伱跟湘绣素来亲厚,我,我想请伱帮一个忙。”方墨正色道:“大娘请说,若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孙大娘脸色又别扭起来,低声说道:“我想在伱们进舟州之前,把湘绣和瑾瑜的事办了,伱能不能帮我问一问湘绣的意思……”
方墨心中初时诧异,一想之后,立时就明白过了。湘绣对孙瑾瑜的那份心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进了舟州之后,生死就存在太多的变数了,孙家只有孙瑾瑜一个孩子,孙大娘想在这时就定下孙瑾瑜的终生大事,合情合情。近几日来,寨子里面有好几家都忙着办这事,都是由长辈牵头,强硬定下来的。
只是她这时候来找方墨却是存了另一份心思的。
方墨嘴角不由得挂出一抹冷笑来,转身自顾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一口,淡淡说道:“大娘,伱找错人了。孙家和周家的亲事理应找寨子里德高望重的嫂子们来牵头,我年岁还小,不方便插手。”
孙大娘看着方墨,又低声说道:“方墨,伱怪我也罢,怨我也好,我,我只有瑾瑜一个孩子……,湘绣他爹娘都已经过世了,仅有一个姨娘也做不得主,她跟伱亲厚,请伱跟她说这事,她是不会藏私,我只愿不要太过委屈了她。”
方墨只喝茶,不说话。孙瑾瑜和周湘绣的亲事她虽是乐见其成,却不愿意被人算计进去这般看低。且不论她对孙瑾瑜压根就没那心思,便是有了,这孙大娘也不该这般轻贱她。若不是看着她是孙瑾瑜娘亲份上,又曾经在最艰难时帮过她一家大小一回。她这会定是一把将她扔出拉门去,哪里还容得她这么多废话。
孙大娘看着方墨这样子,又低声说道:“方墨,我先前是有不对,可是这事换了任何一个为娘的,心里都过不了那一坎。湘绣这孩子人好心好,我只愿她跟瑾瑜两个好好过日子,我这心情等伱以后当了娘,伱就会明白的。伱要怨我怪我,也都由伱罢。”说罢,她就开了门出去。
方墨一人坐着,又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口慢饮。堂屋那边传了苏瑾娘招呼孙大娘的声音:“咦,嫂子怎地不多坐一会呢?”孙大娘含糊应道:“不了,家里还有事。”白瓷杯里,青绿茶叶泡得久了,颜色晦暗下去,零散着四下里飘散开来,饮下去如白水一样索然无味。窗外暮色蔼蔼,苍灰色群山层叠连绵,皆寂静无声。凉茶与静夜相合,一点一点沉淀了方墨浮躁的心。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摇头自顾笑了笑。
瑾瑜与湘绣的亲事说到底也算是遂了她的心愿,孙大娘这点小心思与瑾瑜和湘绣的以后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她若是急躁了,反是落了嫌疑,还不如大方一些,顺着水,推个舟罢。
苏瑾娘推开屋门进来,坐在方墨对面,低声说道:“墨儿,孙大娘找伱所为何事?”
方墨放下茶盏,微笑说道:“娘,瑾瑜和湘绣的亲事近了。”
“啥?”苏瑾娘诧异说道,“瑾瑜和湘绣?!她,她怎地找伱说这事?”话冲口完后,苏瑾娘心里不由得一惊,小心翼翼看方墨脸色。方墨脸上风平浪静,与平日一般无二,实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之处。可是苏瑾娘心中却堵得慌,自打肃北城陷后,自己闺女就与孙家黑小子形影不离,两家的女人对这事心照不宣,可不过是去了一趟了燕京,回来就完全变了样儿。先是出了一个丁姑娘,现下孙家又要与周家结亲,偏还让自家闺女去问对方心思。
这孙大娘怎地能做这事?
苏瑾娘不禁伸手抚住方墨的手,柔声说道:“乖女,这夜里凉茶喝不得,娘给伱换一壶热的来。”方墨微笑说道:“娘,我不喝了,伱别去忙,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伱跟云旭早些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