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望着阎烬的目光有几分警惕,她敏锐地察觉了其话中的含义,道:“哥哥,我爱过你。”她看见阎烬的眼眸亮了一瞬,但很快沉淀下去,他显然知道她还有后文,她继续道,“可那不是男女之爱。我一直把你当兄长,我爱你如同爱父神母神。”
其实这句话简单了说就是,我从未爱过你。
阎烬明白她的意思。
可他并未就此认输:“你确定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曦和毫不犹豫。
“爱是什么呢?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与这个小太子相处的日子,如今你对他的关心正如当年对我,而如今你对他的依赖,甚至不如当年你对我的。小时候的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阿妹,你不是没有爱过我,你只是忘记了。”
“那又如何呢?”曦和面对着此时的阎烬,竟有些心灰意懒,连反驳的话都不愿再多说一句。
阎烬望着她的神色,方才心头隐隐升起的陌生之感此时已经确定下来,这具身躯分明不是他的,然而这一刻,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由心脏处传入神经的疼痛。
“其实,你一直在白费力气。白费了十万年。”曦和道。
阎烬不语。
“十万年前,我确实什么都不懂,但我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后来长大了,就什么都懂了。”不理会他的反应,曦和继续道,“父神与母神耗尽一生守护的这片天地,他们珍视六界中一切生灵,而你要毁了它们。”
“你说的很对。”阎烬脸上近乎毫无表情,但仍旧分毫未动地凝视着曦和,那眼中有沉静却复杂的情绪,“当我分裂元神时,并未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这样见面。”
我还是太过自信,也太过相信你。我以为你永远都是那个小小的阿妹,以为你永远都不懂事,以为你至少会站在我的身后,而不是即便失掉性命也要置我于死地。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直爱着你,可你已经不在原地。
被阎烬那样的目光看着,曦和忽然有些烦躁,原本不想说的话也就这么脱口而出:“你知道吗?如果我想杀你,根本不用费力。”
“我当然知道。”
“哥哥。”曦和笑了,笑得有些无能为力的愤然,“你应该知道广胤为何设下这么一个局。他年纪这么小,可他知道怎么去爱人。你一直说你爱我,可你的爱,一直在将我往死路上逼。”
阎烬望着她,没有说话。
“当然,我并不需要别人舍命为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你的怜悯。甚至相比之下,广胤的选择更令我痛苦,你所做的更不会让我为难。”曦和笑得有些无奈,“可他所做的,至少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是被爱着的。”
这些指责说出口,她觉得轻快了一些,但仍旧感到悲哀。她素来不喜欢废话,但到了这样的时刻,以后可能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像个吃了亏不服气的孩子。
她心中懊恼着,然而阎烬在她的脸上话中皆只看到听到了两个字——认命。
他的阿妹不该是这样的。
他也不该是这样的。
是什么让他们忽然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父神母神的死,是那些因他而死的人,是十万年的岁月,还是现在他栖身于其中的这个人?
“你可以怪我。”曦和的语气终于软化下来,她微微垂了眼,发间的紫藤萝亦无精打采地垂下。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然而不论阎烬做了多少令她痛恨的事,都无法掩盖她辜负他的事实。
“我不会怪你。”阎烬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然后慢慢地放松,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沉默了良久,“虽然很不想用别人的身体来碰你,但我已经没有其他机会了。”
曦和没有推开他。这个人的身上还有广胤的味道,但他是阎烬。
阎烬。
咀嚼着这个名字,她的眼中忽然蓄满了泪。
她微微转过脸,眼泪浸润在阎烬的衣服上,强自压抑了一会儿,重新转出脸来,声音有些哽咽:“哥哥。”
“嗯。”
“我不想自杀。”
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阎烬仍旧抱着她,“嗯”了一声。
她继续道:“你帮我吧。”
几乎没有思考,没有停顿地,阎烬说:“好。”
男子的手落在她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她闭上眼睛。
皮肤上泛起莹白的微光,如白瓷,如月光。
魔神没有眼泪,他抱着曦和,身后是残败却壮阔的落神涧繁景。
世间不止一个上古神祗,但终究无人能与天地同寿。
落神之地,终究应验了它的名字。
东皇钟自上而下溃散,无数金色的光点并着紫藤花瓣落下,如一场金色的大雨,沉淀在一场长久未醒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