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是个技术活,需要语言天赋,同样一个故事就能在平淡之处说出精彩,主导听众的心理趋向。
《木兰从军》不论是京剧还是豫剧,抑或是其他剧种都有相应的剧目。演变经年,版本各异,事实上需要编演者结合所变现的艺术特点加以演绎,故事梗概没多大的变化,吸引人的地方便是细节的理解。语言的运用,动作的描绘,心理的推演,恰当的侧面烘托,把主人翁放到复杂的矛盾冲突中,或传递孝道至上,或表现巾帼亦英雄,或表现少年热血励志……能挖掘的思想内涵很多,能添加的故事情节就更多。
说书自有特点,那妹子无疑有这个语言天赋,而且似乎受过特别训练。
语言轻重急缓,抑扬顿挫拿捏到位,适时地发问,配上恰到好处的肢体夸张和音容笑貌,下面的不仅仅是凝神静听,而且眼光也随着妹子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流转。
那中年男子的二胡偶尔会拉上几声,纯以烘托妹子的场景表现,虽不是主格调,却于细微处烘托气氛,做到浑然天成。
石顺东在村里听老人讲故事,听的最多的是《西游记》,百听不厌。而且每次听都会有一些不同。对于这些状况,几个小孩子,围着老人,叽叽咋咋,时不时地发声询问,老人没有解释,瞪眼反问:孙悟空的百变神通难道是白叫的?那场景,那滋味回味无穷。
现在听那妹子的说书,完全是另一种境界的享受。石顺东很是神往,原来说书还可以这么说,和看大戏的热闹劲相比,这种听说书的感受和心灵更加贴合。
庞振民和江信山的感受又不相同,那妹子说书的故事梗概倒是能抓个大概,具体情节怎么样,根本就没在意,只因注意力完全放在那妹子的肢体动作和一笑一颦上去了。
那妹子的穿着一般,姿色并不突出,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舒畅,如沐春风。俩人心思各异,但对那妹子生出粉丝般的倾慕情怀却丝丝入扣,在心间滋生。
人,脱掉外在包装,对美的体验从来不因为身份地位,见识而有所差异。区别只在于,有人能将这种感受述诸言语,有的人却只能留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或许正因为如此,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更让人着迷。正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江信北吃了一碗面食,要等石顺东三人想都不用想,反正今天回不了家,左右无聊,走到和裴老头下棋的地方看看。
发现裴老头在和人对阵,江信北走拢,一边站着观看,裴老头似乎对江信北颇有印象,回头给江信北一个笑脸,便又低头琢磨棋路。
江信北之前和裴老头下过几盘,凭着路数野和下快棋,还有边上观棋者的吆喝帮衬,让裴老头吃瘪。江信北看裴老头下了两局后,发觉,以前自己纯粹是占了下快棋的便宜,再加上裴老头和旁观者斗气,才让自己钻了裴老头的空子。如果像现在慢腾斯理地走棋,就算路子再野,有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也难抵挡裴老头几招。
晚秋天凉,摊主收拾较早。散一桌,收拾一桌,江信北有样学样,帮着摊主收拾棋摊。最后一桌的对局两人好像耗上了,谁都不肯变招,裴老头看了看,笑笑没打算再看,和摊主在一边说话,江信北也看不出什么内容。
摊主对江信北帮忙收拾棋摊颇有好感,招呼一声,江信北和俩老头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却还是回身应答一声。
裴老头:“小伙子,好久没来了,到哪里发财?”
江信北:“老裴,小子哪里敢说发财,等几个朋友,左右无聊,特意来这里来看看裴老下棋,学习几招。”
裴老头:“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姓陈,你叫陈老就行了。别看他水平不高,但就好这一口,有空常来看看,难说,有你的好处。”
江信北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将老裴变成裴老,但裴老头无疑很享用“裴老”这声称呼,忍不住老怀开畅,帮陈老头拉起皮条。
冬天很快就要来临,摆棋摊也就没几天的时间,能多找几个水平相当,而又看得过眼的对手,陈老头并不反感裴老头多这样的事情。
或许陈老头想看看江信北的品性,俩老一少,陈老头比较矜持,少有说话,江信北对俩老头不够熟悉,答话比较被动,裴老头就活泼多了。
或许裴老头就是这么一个老来少的性子,要不也不会在下棋时候,总喜欢和旁观者斗气,以致下棋水准落差较大,江信北如此猜度。
没一会儿,七八个青年走来,看到江信北三人,停下来,为首之人对陈老头颇为尊敬地打声招呼,才率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