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重宁早早的就起来了,坐在小推车上正好和去集市出摊的张大叔搭伴儿到泗水镇,路上张大叔说昨个儿石头从京城传来了信,还是用六扇门养的官家信鸽送来的,张大勇一边对重宁说着,揉着眼睛一阵泛酸,道石头在六扇门一切都安好,还说等他熟悉了那里要带重宁和父母上京城转转瞧一瞧。
重宁听了自然是开心,也不忘对思念儿子的张大叔宽慰了几句,两人一到集市口就分到扬鞭,重宁提上自己的小包裹行去了尹府的方向,想要从尹府的后门进就必须绕过尹府的大门,大户人家门前的府邸基本没什么区别,石狮子,金锁红门,只是牌匾写着的姓氏二字略有区别罢了。
她刚出了拐角就见尹府门前极是热闹,尹府老爷穿着得体的褐色长衫恭敬站在门前眺望远处,身后是一干家眷也都端端正正的立着,重宁前世作为嫡出的小姐身份,这等场面见的着实不算少,正想着就瞥见尹老太太在赵妈妈的搀扶下竟也来了门口迎人,想必来人定是身份显赫的名门贵族,连尹老太太这等身份都要亲自接待。
重宁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么一大家子面前若无其事的穿过去,只好站在拐角前,静静瞧着。
不多时,远处驶过来三辆装饰繁复的精致马车,直到尹府门口,马儿嘶鸣一声停了步子。马车前头骑着一匹枣色汗血宝马的年轻男子贵气逼人,紫衣黑靴,剑眉入鬓,身手敏捷的跳下马来拱手对尹老太太先是行了一礼。重宁原本靠在墙角啃黄窝窝,实在是那马上男子气度不凡,她就那么顺着视线多看了一眼不由就噎住了,那紫衣男子不正是在寺庙里被她无意中话语‘调戏’了的那位公子么?
拍了拍噎着的胸口,端着仔细的神色,重宁就见马车里纷纷下来四五个人,一对穿着锦袍的中年夫妻,挽着胳膊一副伉俪情深的恩爱模样,夫妻身后随着的应是那家的小姐,与公子,一干人在门口寒暄。重宁自然是听不到他们再说什么,视线再次落在紫衣男子身上,见他神色冷峻,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因为身量很高,极是惹眼,重宁突然一阵摇头,这般沉稳心思且富贵的公子哥儿定不会是送桃花的人。
两家子终于是进了府,重宁将黄窝窝收进干粮袋里,这才从拐角溜出来,行径门口悄悄小看了一眼,却见跟在最后面的紫衣公子扭了头,重宁与他目光瞬间交错在一起,瘦小的身子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就抬起包裹掩藏般的挡着脸跑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在寺庙那次他看自己的眼光甚是微妙,那双漆黑的眸子探究般的敏锐异常却卷一丝捉摸不透的眷恋,重宁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她并不是一个自恋的人。
前世钟宁皮相生得算好,得人谬赞,多了个宛城美人的名号。可如今这一身粗衣,黄瘦的脸蛋,似乎也没什么好吸引别人注意的,她终是拍散了那多余的想法,径直去了后院,直奔厨房。
一来到厨房重宁就见大厨的脸色黑的更深了,剐过来的眼神一下比一下加深。青末小丫头端着洗了红肉的水,趁着往外倒水的功夫挨近重宁道,“阿宁姐,昨个老爷给了咱们厨房赏钱,还有一份大的呢,说是得了客人的夸赞,又多赏了五两银子呢。”
重宁这就有点懵了,再瞧一瞧大厨绷着的神色,活像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怨恨扫向她这里,不是得了赏银吗?
青末并没有看出重宁的疑惑,有点幸灾乐祸适时候的补了一句,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故是怕大厨听到,“那赏银是给你的,客人只喝到最后一道汤的时候赞了声好,原来是客人这几天上火,就爱吃点清淡的,那道汤清淡味美,客人高兴签了咱老爷提的大生意。”
“老爷也满意,将陈大厨叫了过去,后面的事儿我听当班的姐姐说的,老爷问这汤是谁做的,大厨一脸恨不得就说是你做的样子,想着是做的汤丢人了,没想到反倒是帮了姐姐。”
青末又掩着唇偷偷乐呵了两句,“我还没见过大厨脸黑成那样子的,这不一早上对所有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过,虽然挨了骂,我心里也替阿宁姐开心着呢。”
“让你受委屈了。”重宁真心道了一句。
青末摇摇头,“阿宁姐待我好,我也要待阿宁姐好。”小孩儿眼里纯净,对她好,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没有一丝其他。
重宁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笑了笑,去账房领了那五两赏银,亦不敢独拿,本就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遂让青末偷偷的将这些钱分给了大家。大家一看重姑娘这般心胸与气度,与那心胸狭隘且臭脾气的大厨一对比,心中的天平更是倾了不少,况且拿了人家手短,见了重宁都觉得亲近了不少,一会儿重姑娘需要啥尽管吩咐,一会儿重姑娘真是好性子,堪堪的冷落了一旁的大厨。
陈禄在大火旁掂着炒锅,心中一阵冷哼,不以为意那是假的,不过是因为他早就想好了绊子……呵,他倒要看看这个黄毛丫头片子能熬多久,到了最后蘅芜苑的那个还不是得求到他这里准备寿宴。
其实重宁昨日对寿宴要做的东西有了些想法,有些食物的佐料得提前熬制出来才能入味。重宁专门列了一份单子呈给杂务房,想领些厨房里不常备的东西,杂物房的管事是个八字胡的中年先生,看了重宁呈递上来的单子只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你要的东西都缺,明个来领吧。”重宁也未想那么多,等到了第二日去取时杂物房的管事又道,“姑娘要的东西不好找,得好好的备一备。”
她再傻也明白如何了,她要的香料和食材寻常人家不好找,怎地这偌大的尹府会没有,再看那八字胡说话的口气,重宁跟青末一打听才知道杂物间的那位管事是陈禄的远方表哥,因着陈禄的关系才进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