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林荫小路上,走着一高一矮两个人。俊美的男子白袍翩翩,挺拔而修长的身姿如华茂春松般卓绝出众,倾城绝色的五官宛如画中谪仙,单是一句赏心悦目都无法形容的。被他大手牵着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鹅黄色的小裙衫衬托着她粉嫩的小脸更加俏皮可爱,一双眼仁儿像宝石一般璀璨明亮。
一路上,小丫头又蹦又跳,稚嫩的嗓音宛如黄莺般动听,洒满了一路。
“小师叔,你真的要带着贝儿私奔吗?”小丫头走着走着,隔不了多久就会问一遍,那兴奋的样子直让小南哭笑不得。
“不许再胡说!”
对他警告,小丫头就跟没听到似的,一直都陷入自己的兴奋中,“小师叔,我们私奔往哪里去啊?”
小南黑线,这丫头,都不知道她脑袋瓜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她到底知不知道‘私奔’是何意?
实在拿她没撤,也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解释,他索性不出声了,只牵着她的手继续走路。
可是他沉默,不代表小丫头就会安静,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小师叔,到底我们要私奔去哪里啊?你有没有跟我娘说一声?万一她找不到我们怎么办?不过呢娘肯定没时间找我们,我哥整天捣乱,她收拾我哥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管我哦。”
走了几步,小丫头又突然叫道,“哎呀,我都忘了要跟我哥说一声了。我们私奔的事不告诉他他肯定会觉得我不够意思,回头又该找我吵架了。”
小南额头上的黑线那真是掉了一路。他本就不善言辞,面对一个五六岁孩子的童言童语,他连解释一句都觉得很吃力。总不能因为这样就骂她吧?更何况他也舍不得。
“小师叔,我走累了。”小丫头突然拉着他的手停下。
“嗯。”小南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小丫头一下子抱住他脖子,小腿儿盘在他腰间,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撅着小嘴问道,“小师叔,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小南一手托着她身子,一手摸着她后脑勺,温声在她耳边回道,“要走两日。”
小丫头继续撅着嘴巴,“还要走两日啊?”
小南轻抿的薄唇扬高,扭过头好笑的看着她粉嘟嘟的侧脸,“怎么,贝儿后悔出来了?”
小丫头赶紧摇头,“才不是呢。我第一次跟小师叔私奔,才不会后悔呢。”
闻言,小南继续掉黑线。
……
南院里,楚雨凉一边跟着云娘学纳鞋底,一边抱怨,“娘,我真拿宝儿没法了,这孩子太好玩了,老是同我对着干,想打他一顿吧,每次又都下不了手,我都快被他气死了。”
云娘轻笑,“他们这几个孩子现在都是好玩的时候,你就随他们去吧。”
楚雨凉撇嘴,“我小时候都没那么皮,鸿煊也喜静,都不知道那两个孩子到底像谁,太不好伺候了。”
云娘掩嘴,“像他们爹呗。”
楚雨凉惊讶,“像鸿煊?”
云娘温柔的笑道,“你是不知道,鸿煊小时候也是这么皮的。就算我让人盯着,他也能从别人眼皮下溜出去玩。”顿了顿,她突然敛住笑,轻叹了口气,“我出事以后他性子就变了。”
楚雨凉抿了抿嘴,只觉这话题不能继续再继续下去,于是快速的转移话题,“娘,鸿煊和五爷他们今日应该会回来吧?也不知道他们出去打猎有收获没?”
云娘笑道,“不管有没有收获,只要谷医师父高兴就好。”
楚雨凉暗自撇嘴,“娘,你们都太惯着他了。”
云娘摇了摇头,“他老人家有那份童心,也是难得。想他一生也不容易,早些年教导紫庄主和紫夫人,后来又为鸿煊操心,最近几年又把心思放在小南身上,如今有空闲之日,就让他多玩乐去吧。”
对她说的话,楚雨凉也认同,那老头儿除了言行不着调外,也的确让人敬佩。她也不是不喜欢那老头儿,只是每次都会被那老头儿弄得头痛凌乱。就拿前不久的事来说吧,她给谷医做了一件长袍,几年下来,她也是刚学会缝制衣裳,本以为会讨人欢心的,结果那老头儿试穿过后居然问她,怎么袍子上没绣花。
别说她不会了,就算她会绣花,他一把年纪了穿身绣花衣裳合适嘛?
结果那老头儿怎么说的,“老夫活了一百零三岁,还没穿过花衣裳,你就不能多绣两朵花哄我开心开心?”
总之她当场就差吐血了。他是嫌弃是喜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只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呜呜呜……她压根就没想到他都已经一百多岁了!
更重要的是经过多方确认,那老头儿确实有一百多岁了。
至此以后,她都不敢同他大声说话了,就怕自己嗓门大,把他老人家给惊吓到……
婆媳俩正说着话,芷烟走了进来。
“云娘、少夫人。”对楚雨凉的称呼,她早已改了口。
“芷烟,有事吗?”云娘温柔的看向她。
芷烟将手中一封信呈到楚雨凉面前,“少夫人,小南留了书信,说是出山去了,还把小小姐带走了。”
楚雨凉蹙了蹙眉,将信接过拆开看了起来。
“凉儿,小南有说去何处吗?”云娘不放心的问道。
“没有。”楚雨凉看完信后又折好,对她俩摇头道,“放心吧,小南会照顾好贝儿的。”
小南每两个月就要出山一次,她问过晏鸿煊,得到的答案是他出去替人行医治病。
虽然她不怎么放心,可也没理由拦着他出去。他们师父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栽培他,他是该多出去闯闯积累经验。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把贝儿给带出去了,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对小南,云娘还是放心的,而且小南的本事她也清楚,知道他有些能耐,只不过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唉,那孩子,走哪都是一个人,也不知道带个人在身边,现在又带着贝儿,他也真是不嫌累的。”
楚雨凉笑了笑,“娘,放心吧,他啊,比我这个当娘的都还细心。”
见她自我打趣,云娘也忍不住失笑。眼看着快晌午了,她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快晌午了,我去厨房看看。”
楚雨凉跟着起身,“娘,我随你去。”顿了顿,她朝芷烟看去,“芷烟,你去找找那几个孩子,看他们跑哪里疯去了?找到后赶紧带他们回来,这一个个的又不知道把自己玩得多脏。”
芷烟点头,“嗯,少夫人,我这就去。”
……
下午,将顽皮的儿子关在书房以后,楚雨凉偷着去了东院密室。
如今的晏傅天同曾经威风的形象判若两人,那身光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他满身的颓废和沧桑。
她其实不想见到他的,因为每次看到他,她心里都会忍不住骂他活该,如今的一切全是他自己造成的,能怨谁啊?
“听说父皇午膳还未用?”提着食盒,她故作自然的走近桌边。
“你来做何?”见她出现,晏傅天抬起的双眼中全是冷色。
“怕你饿死,所以来给你送吃的。”楚雨凉面无表情的将食盒放在桌上,并将饭菜一一摆好。
“不需要你的好心!”晏傅天冷哼。
楚雨凉也没气,厚着脸皮在凳子上坐下,嘲讽的看着他苍白的脸,“逃避也解决不了事,既然都已成定局了,为何不想开些?你以为你这样娘就会出现吗?”
晏傅天脸色陡然一变,目光凌厉的射向她,“闭嘴!”
楚雨凉耸肩,“我闭嘴了又能如何?难道你心里就好受了?”
晏傅天紧抿着薄唇,面目都阴沉起来。
看着他这样,楚雨凉除了讨厌外,也实在看不下去,叹了一口气才认真的对他说道,“你这样又是何必呢?如今的云娘早已不是当年的沁妃了,从她出事起,你就已经失去她了。不是她背叛你,而是你负她在先。看着她同其他男人在一起,你现在应该能体会到那种痛和难受吧?那你可曾想过她当年的感受?”
闻言,晏傅天紧敛双目,痛不欲生的神色布满了整张苍白的脸。
楚雨凉接着道,“你只是痛在心里,可云娘不同,她心痛过,身体也痛过……如果不是向锦豪,其实她早就不在世上了。她今日还能出现在我们眼前,不是因为她命大,而是因为向锦豪替她把命捡了回来。今时今日的她,理应属于向锦豪。”
晏傅天突然睁大眸孔咆哮起来,“住嘴!”
楚雨凉嘲讽的看着他,“你凶我也没用,事实如此,不是我瞎编乱造,而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该放得下,你就算有再多恨又如何?失去了就失去了,整天还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事,你这样,不但别人看不起你,恐怕你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晏傅天脸色变青,神色都有些狰狞,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整个身子都因为某种激动情绪而颤抖起来。
将他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中,楚雨凉摇头叹道,“父皇,你若对云娘真有爱,就放手吧。她跟了你十二年,你也不亏了。曾经她在你面前,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怨不了别人。如今她还能幸福,你若真爱,就应该大大方方的成全她。或许你还是觉得不甘心,但请你换位思考一下,一个给你伤痛的人和一个给你幸福的人同时站在你面前,你会选择谁?我想这个答案应该不难吧?”
看着他慢慢的转身,楚雨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朝密室外走去。
只要看过他,谁都知道他是在赌气,同自己赌气。不甘心又能如何,云娘早就已经放下了。如果她对晏傅天哪怕还有一丝感情,她就不会同向锦豪在一起,更何况还为向锦豪生儿育女。
不是云娘情薄不忠,而是她应该属于向锦豪。云娘的命是向锦豪捡回来的,跟晏傅天真没太大的关系。这人赖在柏君庄里,整日里又不出去,要死不活的样子真让人不放心。她来这里不是好心看他,只不过是担心他走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