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晏傅天眯起眼没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母后,可是要儿子带她前来同你对质?”
华太后微微一怔,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皇上难道都知道了?不可能!那场火是如何起的就她和珍妃、皇后才清楚,珍妃已经死了,而皇后,除非她也想死才会把那些秘密泄露出去。既然她们三人都不可能泄露秘密,那皇上是如何笃定的?就算沁妃怀疑是她们,可她有证据吗?没证据的事谁会承认?
一眨眼的功夫,她清理了头绪,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怒目如仇的儿子,她正色的反问道,“皇上,哀家听说你找到沁妃了,她人呢,为何不回宫里?”顿了顿,她神色一转,颇有些伤感的接着道,“听说沁妃还活着,哀家可真有些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哀家却也替她高兴。她如何活下来的哀家也不想多问,能活着就是最好的,那场大火对她来说是生死考验,对哀家来说,也是一场噩梦。哀家猜想,你今日找到哀家且用如此严厉的态度质问哀家,肯定是沁妃对当年的事有所误会,对吗?如果真是这样,哀家也不同你争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说多了只怕更加让人误会。如果皇上你还是不相信哀家,那你大可让沁妃回宫同哀家当面对质,正好哀家也多年未见到她了,对她还是想念的。”
她一番话说得认真且诚恳,特别是她超乎寻常的冷静让晏傅天无言以驳。他现在是拿不出证据证明当年纵火之事同母后有关,一切都是向锦豪嘴里说出来的,至于真相究竟是何样的,他的确应该好好查查。
他不急,此事总有水落石出之时,若有人真背着他做伤害沁儿之事,他晏傅天绝对不会轻饶!不管是谁,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对华太后冷冷的瞪了一眼,晏傅天一甩广袖,带着一身暴戾的气息离开了寿安宫。
在他背影消失之时,华太后瘫坐在身后的美人榻上。方才镇定从容的神色不再,却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怒火,让她端庄的容颜都生了几分戾色。
皇上真是越发不将她放在眼中了。之前为了太子和昭王,皇上和她之间就已经形同水火,但他多少还顾及她的身份,所以即便有争执不合,他们母子之间也未曾撕破脸。实在是无法容忍之时,皇上也只会将皇后推出来,宁愿她们婆媳相斗,也尽量不损伤他们母子面上的情分。
可现在,皇上为了一个沁妃,居然用那样恶劣的态度对她,这让她心中生出了许多忐忑和不安。她原本还打算利用沁妃打击宇文娴清,让她从后位上下来,最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可刚才皇上的态度让她不得不产生质疑,让沁妃回宫真的对自己有好处吗?
沁妃那女人脾气是要比其他女人好许多,温恭谦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如同往昔?要是将她接回宫,她会不会也像皇后那样处处同她做对?听皇上的口气,分明就是知道了一些事,而这些事很有可能是沁妃告诉他的,要不然他哪来如此大的火气?
要真是这样,那如今的沁妃可就危险了,说不定她就是为了报仇才回来的……
她倒不担心当年的事被查出来,没有证据的事有何好怕的?她只担心沁妃现在的态度……
而且最让她疑惑的是为何沁妃出现却不回宫呢?她不回宫,她也摸不准她是何态度。看来,很有必要亲自见一见她……
……
凤鸾宫,听说晏傅天今日又出宫了,宇文娴清又拿寝宫里的人撒了一通气。
寝宫里的人别说敢出声安慰了,谁出声宇文娴清都能从她话里挑出刺,轻者训骂,严重惹恼她的直接被拖下去施以杖刑。如今的凤鸾宫,各宫人提心吊胆不说,就连凤鸾宫的气氛都像是被乌云笼罩,仿佛随时会有一道惊雷劈下,让人惶惶不安、人人自危。
宇文娴清如此性情大变,一直在凤鸾宫服侍她的元雪琪最为清楚,她这般大变性情,其实都因皇上而起。
宇文娴清脸上的伤痕正在逐渐的好转,经过御医精心用药,现在那些疤痕都快掉痂了。可正是因为疤痕掉痂让宇文娴清怒火中烧,一道伤口在掉痂之时受伤的地方因为长出的是新肉,色泽肯定同原来的肌肤不同,特别是恢复得不好的,那痕迹就越发明显。如果想让新长出的肌肤同原来的接近,肯定还要修复一段时间。
宇文娴清明显就等不了,她是恨不得脸上那些丑陋的结痂一掉就能拥有原来的模样,于是在掉痂时、看到铜镜中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时,她当场就怒了。掀翻了梳妆台、打了宫人,还勒令任何人不准看她一眼。
这是宇文娴清性情大变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晏傅天。
这么多日,晏傅天一直都未踏进凤鸾宫,他不来就算了,甚至还几次出宫去见别的女人,这让宇文娴清如何能接受?她现在是伤者,需要的是最在乎的人的关怀照料,结果晏傅天都不过问她一句,还把心思放在宫外。
这不仅让宇文娴清抱怨、嫉妒、愤怒……还让她不甘心。
听说晏傅天又出了宫,她这次再也坐不住了,连面纱都忘了戴上就欲冲出寝宫去找晏傅天。
“母后,您息怒,莫要冲动。”见她要去找晏傅天,元雪琪赶紧上前将她拦住。
“滚开!”怒不可遏的宇文娴清想都没想的就推了她一把。
元雪琪遂不及防,猛的就往后倒去,“啊——”
不想身后就是一根大金柱,她后脑‘嘭’的一声重重的撞在大金柱上。
“太子妃!”旁边宫女见状,赶紧上前将她搀扶起。
“唔……”元雪琪被撞得头晕眼花,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宫女身上倒。
宫女撑着她身子将她扶到一旁的软榻上。
她这一撞把宇文娴清都给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她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母后……”元雪琪欲起身想劝阻她。
“太子妃,您如何了?”宫女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元雪琪摇了摇头,想到宇文娴清离开,她赶紧朝宫女吩咐道,“你快去请太子,告诉他娘娘去找皇上了。”
“太子妃,那你……”宫女不放心的看着她。
“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元雪琪朝她摆手,紧接着又催促道,“你赶紧去,让太子一定要阻止娘娘。”就母后现在的性情,她若找到父皇,肯定会闯祸的。
“是。太子妃,奴婢这就去。”宫女赶紧跑了出去。
坐在软榻上,元雪琪揉了揉脑后,没发现流血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宇文娴清,她也坐不住,想了想,干脆追了出去。母后的心思她很了解,她这阵子性情大变其实只是因为父皇没来凤鸾宫罢了。再加上她脸上的伤并没有痊愈,也担心父皇因此而嫌弃她,她这般模样,说简单点就是对自己不够自信。
晏傅天自寿安宫离开后就回了自己的寝宫,今日连批阅奏折的心情都没有,脑海中一直都是云娘那张被大火灼烧的脸。
他承认,此刻的他脑子很乱,让他有种想杀人解气的冲动。他接受不了沁儿被毁容的现实,他的沁儿是天下人人称赞的大美人,怎么能变成这般模样?她是那么美、美得像是不染纤尘的仙子,可是如今……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沁儿……
“嘭!”他一拳头砸在龙床的柱子上,眸光染满了痛和悔意。
难怪她对他如此冷漠、难怪她视他为陌路人,难怪她这些年都不肯出现……原来她是有苦衷的!
她因为容貌被毁,所以不敢再面对他,对吗?
因为她怕他会嫌弃,所以她才故意冷漠对他,对吗?
因为恨他当年没保护好她,害她变成这般模样,所以才转投向锦豪怀抱,对吗?
沁儿……她为何如此傻?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突然,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不见!”晏傅天头也没抬的冷喝道。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猛然传来女人气恼的声音,“别拦着本宫,本宫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
还不等他发怒,就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宇文娴清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
夫妻俩一对视,一个眼中充满了厌恶,一个眼中充满了愤怒。
“大胆!”晏傅天浓眉一横,冷着脸训斥道,“擅闯朕的寝宫,你该当何罪?”
宇文娴清原本就在气头上,见到他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委屈了好几日的她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朝晏傅天扑过去就跪在他脚边,抓着他的手腕哭诉道,“皇上,你我是夫妻,难道臣妾到你寝宫来还需要理由吗?你几日都不来看臣妾一眼,臣妾心里难受,难道臣妾想见你都不行吗?”
晏傅天紧绷着脸,瞪着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甚至毫不客气的将她手拉开,指着门口的方向,沉声怒道,“给朕滚出去!朕不想见任何人!”
闻言,宇文娴清眼泪直涌,继续抓着他的衣袖,“为何?皇上,臣妾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何你要如此冷落臣妾?”
看着她脸上掉了痂的刀痕,晏傅天眼中的厌恶更深,抬头朝外厉声喝道,“人都死了吗,?还不快给朕把她拖出去!”
很快,太监同几名大内侍卫跑了进来,见宇文娴清跪在他脚边,赶紧上前欲将宇文娴清从地上拉起来。
“别碰我!”宇文娴清突然扭头低吼。随即她朝晏傅天痛哭起来,“皇上,臣妾不过是想过来同你说说话,臣妾又没做错何事,为何你要如此对待臣妾?是不是因为臣妾的脸被毁了,所以你开始嫌弃臣妾了?”
晏傅天挥手将她给推开,目光阴沉沉的放着寒光。眼前的女人,或许是因为容貌被毁的缘故,不仅仪态尽失,就连此刻哭泣的样子都像鬼一般让人厌恶。想到在贤王府受伤的女人,他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字的冷声道,“别让朕说第三次,给朕滚出去!朕现在不想见到你,收起你那些眼泪,别在朕面前装可怜,若你再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皇上?”宇文娴清含泪的目光望着他,又惊讶又不信。眼前的男人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陌生人一般,不说他莫名的就对她冷漠,就是以前她不受宠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憎恶的对待她。
“把她拖出去!”晏傅天连个侧眼都没给她,又朝太监是侍卫冷声下令。
两名侍卫这次没给宇文娴清机会,一人架着她一条胳膊就往外拖。
“皇上……皇上……臣妾到底做错了何事?”宇文娴清激动的挣扎起来,可她哪是两个男人的对手,想要挣扎掉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对着软椅上的男人嘶吼起来。
晏傅天看了她一眼,随即冷漠的移开了目光。
晏子斌赶来的时候宇文娴清刚好被拉出了寝宫,两名侍卫一松手她瞬间瘫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哭得不能自已。
“母后!”晏子斌几步上去将她拉了起来,“母后,发生何时了?”
宇文娴清攥着他衣襟哭诉,“皇儿,你父皇让我滚,他不要母后了,他嫌弃母后了,他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他这是打算抛弃母后啊……”
晏子斌俊脸一沉。还不等他开口,宇文娴清又接着哭诉道,“我不过就是好几日没见到他了所以才来找他,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对我……不过就是那个女人回来罢了,他就如此翻脸……”她一边哭一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摸起来,“我知道我现在很丑,可能再也恢复不了,可是他也不该表现的如此薄情寡义……皇儿,你说母后该如何办?”
看着她脸上一道道疤痕,晏子斌紧抿着薄唇,不发一言。沉默片刻之后,他扶着宇文娴清往凤鸾宫而去,“母后,不必伤心,儿臣会为你找到恢复容貌的法子。”
宇文娴清不甘心的回头朝晏傅天的寝宫望去,眼泪依旧止不住,“可是你父皇他心都不在母后身上了,母后要这容貌有何用?”
晏子斌脸色沉冷起来,看着前方的目光阴鸷冷冽,“儿臣会让父皇忘记那个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