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华太后目光一转,突然威严的看向楚云洲。
众朝臣暗自呼出一口气。
“臣在。”被点到名,楚云洲冷肃的出列,走到殿中央,躬身应道。
“你乃先皇托孤重臣,又掌管着我大晏国几万精兵良将,论功勋,这朝中上下无人能及你。你来说说,皇上这一出事,该如何处理?国不能一日无主,朝政不能因皇上龙体抱恙而荒废,总应该有个人替皇上分忧。你说哀家说的可对?”
众大臣纷纷望向殿中央威武不屈的男人,不少人都带着一丝看热闹的心态,等着他说话。
太后这一番话听似倚重楚云洲,但暗地里却有说他功高盖主之嫌,明着是征求楚云洲的意见,可这个时候谁被叫出来都有被为难的意思。
楚云洲垂眸看着地面,也看不到他到底是何反应,只听那浑厚有力的嗓音传在大殿之中,“回太后,虽说国不能一日无主、朝政也不能因皇上龙体抱恙而荒废,但臣觉得,此时说这番话有些不妥。皇上虽然龙体抱恙,可并无性命垂危之兆,皇上多日昏迷,臣觉得应是皇上处理朝政劳累所致。皇上虽九五之尊,可也是凡胎肉身,能有疲累实属正常。依臣所见,不必大惊,只要让皇上多休息两日,相信皇上定会醒来。”
众大臣看他的神色突然就变了。
他避开选谁执政的话题,只谈论皇上的病情。一来告诉众人他关心皇上龙体,相信皇上会醒来,二来拐着弯把他们骂了一通,包括太后在内,仿佛他们这些人眼中没有皇上,只有皇位。
华太后脸色也是瞬间就黑了。
她不过就是想让昭王趁机上位罢了,可这楚云洲居然反过来骂她!
皇上是她儿,她当然关心了,她不过替儿子选个可靠的皇位继承人,难道这也有错?她不也是在为这大晏国的江山社稷着想?
尽管众人都觉得皇上病得太奇怪,可是还真没一个人反驳楚云洲的话。御医们都说皇上没有其他病兆,而他们也都去瞧过,皇上看起来就跟睡着一样,也不像是病重无救的样子。
即便不想承认楚云洲说得在理,可现在却真没法说清皇上的情况,万一皇上真的是劳累所致呢,万一皇上突然就醒了呢?
尽管华太后气得不行,可还是没打算放过‘由谁执政’这个话题,甚至带着一丝厉色朝楚云洲看去,“楚卿,你说的话在理,哀家也认同。可如今皇上晕迷不醒,我们可以视皇上在静养龙体,但皇上也不知何时能醒来,这国事总不能一直耽搁不管吧?”
楚云洲垂眸,依旧面不改色的道,“太后,这国事的确不能耽搁。”
华太后冷声逼问道,“那你说说,该让谁来代掌朝政?”
楚云洲不急不慢的回道,“回太后,臣有一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当今皇子之中,太子和昭王都尤为出色。按理说,应该太子替皇上分忧。可皇上晕迷之事给了臣不小的警示。这国事繁重,连皇上龙体都吃不消,若是让太子独当一面,臣担心太子一人无法应付。臣思来想去,觉得可以让太子和昭王同时执政,一来,不必担心他们因为国事繁重而累垮了身子,二来,也能让他们兄弟在共同治国时培养默契,对我大晏国的将来也极为有利。再者,他们执掌朝政之时,也能让众大臣见识他们非凡的才能。臣相信,他们兄弟齐心执政,我大晏国定能荣昌壮大。”
他这番话一出,全场的人再次变脸,几乎所有的人都有吐血的冲动。
更有甚者在心里直骂楚云洲是老狐狸。太狡猾了!太后分明是在刁难他,结果他倒好,居然说出这么个法子。
这让支持太子和昭王的两帮人马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家先就说了皇上兴许会随时醒来,他们若是执意要选个人出来,那就显得动机不纯了。
人家一句‘兄弟齐心’把两派人堵得真是哑口无语。谁站出来,都有破坏太子和昭王兄弟情分之嫌。
也正如华太后所说,朝中大臣之中,楚云洲的确有些分量,至少他发言之后,没人敢站出来反驳。要知道皇上此时无法执政,而太子和昭王又斗的厉害,楚云洲手中有精兵良将,在这个尴尬的境地中,还是手中有实权的人说话更受人接受。
……
回到寝宫,华太后摔着茶杯置气,对楚云洲更是怀上了恨意。
“这楚云洲太不知趣,竟当着如此多大臣的面拂哀家的面子,实在是可恨至极!”
“皇祖母。”比起华太后的怒气,晏秋翔倒是很心平气和,“您为他置气不值得,可别气坏了身子,要不然孙儿该心疼了。”
华太后不解气,“该死的楚云洲,太不知好歹了,哀家原本想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帮了哀家,那以后哀家绝对会重用他。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识好歹,哀家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晏秋翔温和的劝道,“皇祖母,其实您真的不必如此动怒,楚云洲是有些不知好歹,可是他的提议却也极妥。”
华太后没好气的朝他瞪眼过去,“有何妥的?”
晏秋翔笑道,“皇祖母,父皇身子抱恙无法治理朝政,按理说应该是太子最有资格代父皇执掌朝政,可楚云洲没有帮着太子说话,也就是说他无心支持太子。这一点还是值得我们欣慰的。”
闻言,华太后突然沉默了起来,冷静的想想,她觉得好像是这样。今日楚云洲虽说没表态会支持谁,但仔细想想,他似乎是在帮昭王。
晏秋翔见她冷静下来,继续温声安慰道,“皇祖母,您放心,孙儿如今有资格执掌朝政,这是好事,您应该高兴才是。只要孙儿好好表现,让众大臣都看到孙儿处理朝政的能力,孙儿相信,以后支持孙儿的人定会越来越多。”
“嗯。”华太后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如今也只能这样。无法确定皇上何时会醒来,她也不敢有大动作,如果现在同皇后和太子撕破脸,万一皇上突然醒来,定是会让他恼怒。
现在翔儿和太子同时执政,对翔儿来说着的确是一个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
……
而凤鸾宫内,宇文娴清原本端庄的容颜上此时也是一脸怒色,同样嘴里骂着楚云洲,“那楚云洲实在太可恨了!枉皇上如此器重他,他居然帮着昭王说话,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晏子斌冷着脸,从金銮殿回来,那双眼看任何东西都是阴鸷冷冽的,尽管他没向自家母后那般开口发泄,可那浑身冷冽的气息就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他是这大晏国的太子、唯一的储君人选,可是就因为楚云洲一番话,让他不得不同昭王同掌朝政。
这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轻视,更是对他这个太子的侮辱!
楚云洲,可真有本事,在这个时候居然帮着昭王说话!
哼!
……。
对于朝堂上的事,楚雨凉了解得不多。这几日在深宫内,她都极为安分,除了佯装关心皇上的龙体外,其他事从不在宫人面前多言。
而晏鸿煊又恢复了曾经清闲的日子。如以前那般,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心力都投放在了楚雨凉身上,夫妻俩没事的时候就在房里看书写字,偶尔到外面花园走走。
后宫之中,太后和皇后原本就明争暗斗,现在晏傅天晕迷不醒,两人为了扶持自己在乎的人登上皇位,更是斗得不可开交。
本来楚雨凉还担心华太后知道她怀孕后会对付她,可几日过去了,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那华太后现在一门心思要帮昭王夺权,除了要和皇后太子较量外,还得和支持太子的人较量,哪有那个闲心管她哦。
不得不说,皇上一病,还真是病出了很多好处。至少楚雨凉是这么认为的,现在虽然住在深宫中,可比在楚家还过得安静惬意。
晚上,把宫人遣走后,夫妻俩躺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爷,你怎么都不去看一眼呢?”对他的举动,楚雨凉一直都有些不解。按理说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他平日的冷漠只不过是他的另一层外衣而已。
“你想让我去?”晏鸿煊掀了掀眼皮,不悦的瞪她。
“呃……”楚雨凉摸摸鼻子,随即傻笑,“我才不想让你去呢!听说他只是晕迷,人又没死,你去做啥?才不想你去救他呢!救了他他又来加害我们,倒不如让他一直这么下去,真希望老天开眼,好好给他一个教训。别说我恶毒,就算我希望他没事,那我也希望是在我生下孩子之后。”
晏鸿煊没应声,不过轻勾着薄唇似是赞同她所说的。
看着她微撅的红唇,他喉结突然滚了滚,低下头,直接含住她的红唇——
没有人打扰的日子,温馨而美好,床幔之中的气氛随着两人逐渐加深的吻而变得炙热起来。
衣物从床幔之中扔到了光滑的地上,男女的衣物重叠在一起,相互纠缠着,就如同映在床幔上的影子般,人影重叠,暧昧的声音交织汇成一曲动人的旋律。
自从楚雨凉有孕以后,两人其实也没禁房事,只不过比起没孩子的时候,现在的房事少了很多。知道他有时候难忍,楚雨凉也没残忍到不让他碰。但比起以前来,肯定是放不开的。好在某爷也知道些轻重,不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了。
深宫之中,估计也就他们这一处最为和谐美好了……
……
作为贤王府的侍卫,程维是没品级的,自然也就入不了宫门。两位主子这几日都在深宫里居住,他虽说有些忧心,可也没法,楚将军说是王爷自己同意了的,他就算想劝王爷也没机会。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盼着两位……不,应该是三位主子,还有一位小主子在王妃肚子里呢,盼着他们能安然无事。
一个人守着偌大的贤王府,尽管有众多侍卫陪伴,可还是倍感寂寞,他现在整日没正事可做,做得最多的就是打扫庭院,修剪花花草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消遣。
今日,无聊得快发霉的他又在花圃里挥起了锄头,给花园里的土壤松土。
“头儿!头儿——”突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喊。
“出何事了?”程维头都没抬,应该不是王爷和王妃的事,若他们两人有事,肯定是暗卫来通知他。
“头儿,外面来了个孩子。”侍卫赶紧禀报。
“孩子?”程维这才抬头朝他看去,“是何样的孩子?”他知道王妃跟许志许副将家里那位关系好,许副将的儿子还叫王妃姑姑。莫不是他们来贤王府了?
就在程维自行猜测之时,侍卫又说道,“头儿,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程维顿时没好气的挥手,“十来岁的孩子?不认识!没事让他赶紧走,王爷和王妃都没在府里,也不认识这么个孩子。”
侍卫抓了抓后脑勺,“头儿,那孩子昨夜就在大门外了。小的以为是要饭的小叫花所以没理他,谁知道他刚刚跟小的们说认识我们王爷,还拿了一张画像给我们看,那画像上当真画的是王爷。”
闻言,程维皱紧了眉,十来岁的孩子肯定不是许副将家里的那位小少爷,可他跟王爷这么多年,没见过任何小孩。这么个孩子还拿着王爷的画像寻人,莫不是来他们贤王府想讹诈他们王爷的?
想了想,他继续对侍卫挥手,不耐烦的道,“赶紧去,把人撵走,别让他继续在大门外。”
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有,他可得小心些才是。那孩子明显就对王爷和王妃不熟,他若熟悉,就应该知道王爷和王妃一直都在楚府居住,就算要找人也该上楚府找,怎么找到贤王府来了?
得到他的指令,那侍卫赶紧应声跑出去了。
而在大门外,一身黑衣、戴着斗笠的小男孩面无表情的站在石狮子面前,而在他手中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画像,画中是一名穿黑衣的男子,尽管画工不算好,但也看得出该画中的男人是个俊美的男子。
小男孩盯着画像发呆,那身影比身旁的石狮子还安静。
有人跟他说师兄住在这里,可是昨晚他偷偷进去找了,没有找到师兄。
他从昨夜起就一直在这里等师兄回来,可都没等到人。不得已,他才去问守大门的人……
“小兄弟,你走吧。”那侍卫跑出大门,见那孩子还在石狮旁,赶紧过去说道。
“我找他。”从画像上抬起头,小男孩将画纸递到侍卫眼前,试图让他看清楚。师父说在外人面前不能叫师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师兄是医谷的人。
看了一眼纸上并不清晰的人像,侍卫皱眉,有些没耐性的对他挥手,“你别在这里捣乱了,赶紧走,你就算要找我们王爷,可我们王爷也不在府中。”
“他去了何处?”小男孩仰着头问道。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精致的五官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美得像个小谪仙似的。
“去宫里了。”侍卫冷声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回大门口了。头儿都说不要管了那就不要管,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做何的,明明是个男儿身却长得跟个妖精似的,还有那身行头,也太古怪了。就一小屁孩装什么不好,非要装得如此神秘。那样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衣,合适么?
就在侍卫在大门口站定,突然旁边的侍卫大叫起来,“呀,他怎的不见了?”
站定的侍卫一愣,然后回头看去,可不是嘛,刚刚还在石狮旁的小男孩突然就没了身影,放眼望去,就算他用腿跑路,也不可能这么快跑出他们的视线范围。
想到小孩子精致白皙不似真人般的脸以及那身让人觉得怪异的穿着,那侍卫突然‘啊’的一声就冲进了大门——
“头儿!不好了!闹鬼了——”
……
又一处告示之下,一身黑衣的小男孩又学着大人的样子仰头仔细的看着告示上的内容,这告示都张贴了四五天了,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将其揭下来,那告示上的赏银已经由原来的千两白银变成了千两黄金。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人敢去揭下那告示。皇上的命重要,可是要医治不好皇上的病,自己的性命就有可能不保,而且还有可能连累家人。正常的百姓以行医为生、养家糊口的,谁会冲动的跑去揭榜?
盯着告示看了许久,小男孩突然伸出手拉了拉身旁的一名男子,纤细白皙的手指了指墙上那张告示,“要进宫吗?”
被问话的男子见是个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小男孩,也没多在意,随口回道,“给皇上看病,肯定要进宫了。”
小男孩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状似懂了般点了点头。
进宫……就能见到师兄了。
想到此,他突然从人群中走上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举起双手欲撕下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