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秀娟不做声,杨慧兰越哭越来劲,“你听听,刚才她说的都是啥话?嫌弃这个老娘不中用了……她咋的这么忘恩负义呢。”
万秀娟听了杨慧兰这话,也不嘻嘻哈哈了,板起脸来严肃道:“慧兰,你可不能这么说,你扪心自问好生想想,云莘这孩子真的是忘恩负义吗?且不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自己闯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个男孩子,娶了媳妇还忘了娘呢,她要是忘了你,还能接你来住?还能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
杨慧兰抿着唇不做声,万秀娟接着道:“这事儿我也有错,可你也不该跟云莘这么说话,母女哪有隔夜仇,你别上火,缓个几天啊,就好了。”
杨慧兰只是掉泪,却一字未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云莘安顿好了作坊,便带着包装好的新口味奶茶坐上马车,准备去傅家。
一路上,云莘感觉手脚发抖,并不是被王氏云凤一干人等气得,而是纯粹被杨慧兰气得。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娘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善良,可是没想到原来这个娘打心眼里就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要跟她商量,可是,自己做什么如果都跟她商量,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做事,她觉得杨慧兰可怜,前半辈子没有福气,所以就想让她安安心心的过下半辈子,可是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却换来了这样的下场。
云莘感觉心被冷透了,当真是穷时看不出人心,等到这日子富起来了,不用为衣食住行担忧了的时候,幺蛾子便也出来了。
云莘想到这,忍不住叹口气,正在这时,马车已经缓缓的行驶到了傅家大门口,老远的,云莘就听见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冷颜撩开轿帘,面色严肃道:“主子,外头出了点状况。”
云莘一怔,急忙伸头往外看,见傅家大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不少人都在那里围着看。
云莘下了马车,让冷颜帮自己拿好东西,两人便往前走去。
挤进了人群,站在前头的念雯便瞧见了云莘,她神色匆匆的赶过来,悄声道:“祝先生,您随奴婢先进府等候吧。”
云莘点头,几人从小门进了去,走进了府里,念雯将云莘引去了一旁的花厅,端来热茶道:“祝先生,您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家夫人处理完事情,便来这里与您见面。”
云莘点点头,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念雯面露难色,不知道该不该说,正在这时,穿着翠色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道:“念雯,你先下去吧。”
念雯急忙行礼,“是。”
云莘见了来人,急忙起身,抱拳道:“大小姐。”
傅薇薇摇摇头,“祝先生坐吧。”
云莘点头坐下,傅薇薇道:“实不相瞒,昨天祝先生也看见了,那被赶出去的女子就是想来污我们傅家的名声,昨日走了之后,本以为会潜心悔过,岂料今天凌晨下人寅时开门倒夜香,便看见这女子吊死在了我们家大门前……”
傅薇薇说着,脸色都白了起来,一旁的丫头铃梅忙递上热茶,又拿帕子给她擦汗。
云莘也是一愣,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女子会吊死。
傅薇薇看着云莘惊讶的神色,道:“我也想不通为何,这会儿官差已经来了,还引得这么一群人在这里围观……”
云莘皱眉,道:“这女子,是不是真的有苦衷?”
傅薇薇皱眉,正要说什么,就听一阵脚步声传出,一身青蓝色衣袍的傅文轩走了出来,义正言辞道:“绝不可能。”
云莘看向傅文轩,傅文轩一脸铁青,道:“我傅文轩发誓,从没碰过这个女子一根手指头,试问,她又如何怀了我的孩子?”
傅薇薇点头,道:“是啊,那一日祝先生拆穿她的阴谋,她当时的神情分明就是害怕了,我说,她回去之后肯定是心怀不甘,所以才不惜赔上性命,也要冤枉我傅家。”
傅文轩点头,“不知道我们家是欠了她什么,她要这般害我们。”
云莘听着两兄妹的话,心中也是同意的,只是她却又想起那一天女子绝望的眼神来,以及那天带走她的紫衣人,云莘心中起了波澜,这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这边几人正说着话,柴氏便带着念雯来了,云莘忙起身,拱手道:“夫人,多有得罪,在下并不知今日府上有事。”
柴氏很是通情达理,道:“没事没事,事发突然,不能怪先生不好。”
云莘呈上了新口味的奶茶,柴氏有些兴趣缺缺,道:“祝先生先放下,这次过年宴请宾客,女眷们我想全部用这些招待,所以肯定要很多,现在还不能定下,待忙完了这些事,再做商讨,可以吗?”
云莘急忙点头,得了准信儿便可以。
正说着话,外头的小厮便走进来,道:“夫人,朱雀堂的九爷来了。”
云莘一愣,却见柴氏急忙起身,“快请,快请。”
傅薇薇和傅文轩都跟了上去,云莘有些好奇,也跟冷颜一起跟了上去。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燕九,他一身黑色官袍,衣角边上绣了金线的暗色花纹,发冠高高将头发束起,露出一张巧夺天功的倾世容颜。
燕九坐在正厅的座位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牌,气势浑然天成,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压迫。
柴氏上前几步,行礼道:“燕大人,有礼。”
燕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轻勾唇,“夫人安好。”
说着,便站起身子,道:“将尸体抬上来。”
手下很快将死了的绿衣抬了上来,燕九面无表情,淡漠道:“此女子名为绿衣,乃是迎芳阁的头牌姑娘,昨日有人目睹绿衣来傅家哭诉,最后却自己离开,紧接着早上就发现绿衣吊死在你傅家门口,夫人,难道你一点想说的也没有吗?”
柴氏脸色发白,“大人,此事我们完全不知道啊,昨日这女子冤枉我们家文轩,最后揭露事实,她自己编不下去了才走的,与我们何干啊?”
燕九神色淡然,“无论如何,这人死在你家,你们家便有嫌疑,按律法,先搜家。”
柴氏一听这话,却是没那么紧张了,“身正不怕影子歪,大人搜了也好,也可以让我们洗刷冤屈。”
一旁一直沉默的傅家老爷傅传耀也是点头。
柴氏走过去扶了扶傅传耀的肩膀,“老爷,没事的。”
燕九别有深意的看了傅传耀一眼,挥挥手,“搜。”
云莘站在后面,看着燕九的一举一动,也看着场上众人的一举一动,觉得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边搜查结束,没有值得怀疑的东西,燕九抱拳,“打搅了,此案后续如何,本官会派人来相告知。”
柴氏点头,行礼送客。
云莘见事情已然落幕,便也不打算多待,跟柴氏告别,走出了大门。
大门外,傅家的下人们正在清理门口地上和石阶上的血迹,刚才围观的人也已经逐渐散去,云莘拉着冷颜的手道:“冷颜,你有什么想法?”
冷颜摇头,“属下愚钝,虽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是说不出个具体。”
云莘点头,“我也是这么感觉的,我总觉得,那个叫做绿衣的女子,有些不对劲。”
两人正说着,却见燕九正站在面前,云莘急忙退后一小步,行礼道:“燕大人。”
燕九眯着眼睛看着云莘,道:“司临最近可好?”
云莘点头,“公子一切安好。”
燕九点点头,道:“正好顺路,我送你一程。”
云莘急忙摇头,“不必,在下有马车……”
说着,云莘却皱眉,马车呢?
燕九轻笑,“刚刚混乱之时,马车已经统统遣散,估计得一会儿才能再来,你确定不要我送你一程么?”
云莘看了看燕九身后的烈马,皱眉,“算了。”
燕九眼神闪了闪,屈起食指含在嘴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响声。
云莘正要问,就见从街道西头飞奔而来一匹枣红色小马,瞬间便在燕九身前停住了身子。
云莘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燕九轻哼,“本以为是个胆识大的,却不想这般无用。”
云莘被激的心里不平衡,今天本来心情就有些郁结,如今看见马儿,云莘冷哼,“无用的是谁,到不一定呢!”
说着,手里攥紧缰绳,身子一跃,便上了马。
这些日子她都有跟冷颜学习马术,正好今天看看怎么样了。
燕九眯了眯眼睛,伸手摸着一旁黑马的脑袋,道:“倒是还有那么两下子。”
说着,宽大的披风一掀,便一跃而上了马儿的身子,动作潇洒利索,看的云莘羡慕不已。
燕九打马上前,停在云莘身边斜视她,“赛一场?”
云莘扬眉,“赛就赛,谁还怕你不成?”
说着,转头道:“冷颜,你去跟二蛋说一声,我直接回家了。”
冷颜刚想阻止,就见云莘猛地挥起了马鞭,马儿便飞速奔跑起来。
冷颜无法,只得施展轻功保护跟在后头。
云莘选了一条官道,人少一点,肆意驰骋的感觉十分的奇妙,云莘觉得心神都舒爽起来,觉得一直压抑的心情得到了释放,十分的享受。
燕九很快就追了上来,风吹起他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云莘有些不服气,猛地挥动马鞭,马儿吃痛,跑的更加快。
燕九看着追上来与自己并排的云莘,倒是忍不住好笑,这么争强好胜的女子,墨司临那家伙以后可有的受了。
两人你追我赶的回了大宅,云莘险险赛过燕九一步,正当得意,却意外的收不住马儿,马身一颠簸,云莘失控,身子一歪,便从马上跌落。
燕九一怔,眼睛微微眯起,准备上前营救,却在此时,一块一米多宽的长布从大门前飞出,直接卷住了云莘的身子,猛地收回去。
云莘吓坏了,待站定身子,就看见一脸怒气的墨司临。
“长本事了?还敢骑马了?怎么,下次要不要试试去草原上赛马?”
云莘撇嘴,七手八脚的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布,“感情好啊……公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墨司临黑着脸,“摔不死你!不长记性的东西。”
虽是这样说着,墨司临却还是伸手帮着云莘把身上的布扯下来,转头对至轩道:“拿去扔了,重现选一匹来。”
云莘惊讶,“这是干嘛的?”
墨司临道:“给你过年做新衣服的。”
云莘心里甜丝丝的,挽着墨司临的手臂道:“公子,您对小的真好,是小的唐突了,以后都不惹您生气了好不好?”
墨司临歪头,“这种保证本公子听得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云莘撇嘴,蹲在墨司临腿边,这时候,燕九已经从门外进来,至轩上前去拴马,墨司临看着燕九,颇带责怪道:“阿九,与她赛马可并不能彰显你的本事。”
燕九轻笑,上前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挑眉看向墨司临,“怎么?心疼?”
云莘脸色红了红,起身道:“我去倒茶。”
墨司临却伸手按住了她的身子坐下,面不改色的看着燕九,“她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儿,为你是问。”
燕九摆出一副非常无辜的样子来,耸耸肩膀道:“司临,这怎么跟我挨上了?”
云莘笑笑,“让你跟我赛马,我说吧,我们家公子最疼我了……”
云莘说着,枕在墨司临的腿上,轻笑着。
墨司临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你也记着,下次若是还这般鲁莽,后果自负。”
云莘急忙点头,墨司临转头看向燕九,道:“怎么今天又来了?”
燕九点头,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道:“查案子查到了这里来。”
云莘道:“公子,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事儿,那个女子,今天早上被发现吊死在傅家大门口。”
墨司临微微挑眉,“哦?”
却是转移眼神,看向了燕九。
燕九点头,“这几年我一直在查一件皇室中的案子,若不是线索追到了这里,我才不会去管这些小案子。”
墨司临轻笑,道:“去屋子里说。”
云莘起身,将墨司临推了进去,燕九眯着眼睛看着云莘的背影,却是暗暗的留意了一下。
进了屋子,云莘去泡了茶,墨司临道:“皇上托你找的东西,还未找到吗?”
燕九点头,“已经三年了,线索倒是从未断过,可惜每次都是找不到。”
墨司临伸手摸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道:“现在朝廷动乱,你为皇上办事,不免会得罪太子跟二皇子。”
燕九点头,脸上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无妨,两个酒囊饭袋,不足惦记。”
墨司临轻笑,“三皇子还在镇国寺守着,过一年再回来,朝堂必定再掀风浪。”
燕九眯了眯眼睛,“轩辕拓?”
墨司临没做声,这边云莘端了茶盘进来,给两人奉上了热茶。
墨司临喝了茶,看着云莘道:“傅家的生意如何了?”
云莘搬了个绣凳坐在一旁,道:“傅家夫人说了,现在还乱,一时半会儿的定不下,不过想来再过几天便会倒出时间来,到时候再通知我们,她也说了,这奶茶是要定了,所以我们就先做着,等到时候再确定数量。”
墨司临点点头,云莘看向燕九,道:“九爷,这案子您可有头绪?”
燕九摇头,“因为报复而死了一个女妓而已,有何值得调查的?”
云莘却撇嘴,“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若原因是这么简单的,那你就不会劳师动众进去查探了。”
燕九看了看云莘,摸摸下巴道:“的确。”
说着,燕九道:“绿衣腹中的孩子,是傅传耀的。”
云莘一怔,“你说什么?”
燕九点头,“我已调查清楚,杀死绿衣的人是柴氏派去的,若不然,柴氏怎会这般心神恍惚?”
云莘讶异,随即道:“难不成?夫人早知道绿衣怀的孩子是傅老爷的,所以才派人去杀她?”
燕九点头,“绿衣一开始也知道不能堂而皇之的进门,所以才选择了接近傅文轩,谁知却也失败了,所以才被杀死了。”
云莘咂舌,“柴氏派去的人将绿衣的尸体挂在傅家大门前,这是要混淆众人视线,让人以为绿衣是自杀。”
燕九点头。
云莘有些气恼,她想说几句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燕九道:“你可是在想,本官既已知道事情真相,为何不拆穿,捉拿真凶归案?”
云莘点头。
燕九轻笑,“戏子无情,傅老爷为人正直,怎么会流连花丛?绿衣能得手,想来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
云莘这才了然,可是想起那一日绿衣的眼神,云莘总觉得心中像是卡了一根刺一样,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墨司临看着云莘皱眉的样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云莘吃痛,忙捂着额头,瞪着墨司临。
墨司临皱眉,“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想这么多干嘛?”
云莘撇撇嘴,暗自嘟囔了几句,起身道:“两位爷先聊,我先出去了。”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