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扰攘了半个晚上的城堡,终于在午夜静寂了下来。
汤燕卿倚着车门,仰头望解忧的房间,一根一根吸着烟。
他的神态放松,吸烟也是不疾不徐,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煎熬。
他的煎熬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时年,为了解忧:身为母亲,他能想到时年因为解忧的出现而有怎样的挣扎;他也更为解忧的未来悬起了心。
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每个孩子的来临都是新生和祝福;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譬如皇甫华章的出生就是不被接受的生命,而他自己的出世也曾让兄长有过好几年的不快乐。而解忧的将来,如果大人稍微控制不力,就也可能面对那样的命运鲫。
他明白,这个关键元素反倒可能是他自己。
倘若他发怒、不肯接受,那么最为难的将是时年,最受伤害的则是解忧。
所以他在权衡之后,只觉得自己的那点子小小的自尊受伤真的不算什么。
更何况……时年会遭遇这样的境遇、甚或解忧会来到人世,也全都是他铸下的错。
终于,解忧窗口的灯光熄灭了。
十分钟后,时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忍住微笑,将烟扔在地下踩灭,然后站直了身子,伸开手臂迎向她。
不用抬头,也不用细看,他也知道皇甫华章就在窗口凝望。尽管没有开灯,隔着夜色看不清,可是他就是知道皇甫华章就在那里。
时年略作迟疑,便也乳燕投林一般无声跑过来,投进他的怀里。
其实她也能想到——皇甫华章一定就站在窗边。可是,这是她自己的事,她有权选择怎么做。
他含笑揽紧她,垂眸去找她的眼睛:“解忧睡了?”
“嗯。”她眼含泪花,面上却漾满了笑意,“她很舍不得我,不想让我离开,所以一直都在抗拒睡意,怎么都不想睡。可是孩子终究是孩子,玩儿累了,还是睡着了。”
“那你接下来的半个晚上,准备怎么办?”
他依旧将选择权交给她:“想上去陪解忧也行,想回家咱们就走。”
时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去吧。虽然舍不得解忧,可是未来还长,不差这一个晚上。我明早就来接她。”
他便点头,揽着她走到车边,替她拉开车门,待得她坐好,给她系上安全带。
然后他绕回来走到驾驶位旁,没着急上车,回眸朝向皇甫华章的窗口,正色凝视了一眼。
车子无声穿过夜色,沿着盘山路静静前行。
时年有些困倦,靠在靠背上微微闭上眼,歪头向他。
“……其实你今晚如果放弃,我也不会怪你。也或许你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虑,如果你现在作出决定,我也可以接受。”
他只能无奈地笑,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
“你们女人啊,为什么总是这么啰嗦,嗯?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时年努力地微笑,眼角已经隐隐有了泪。
其实不是困得睁不开眼,其实还是有一点在这样独处的时候,有一点无颜面对他。
“你知不知道,在你面前我总会有一点自惭形秽。汤sir,你有那样的家世,可我什么都没有。而且我是结过婚的女人,这回又出来一个女儿……我这样的女人,怎么还有资格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