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燕衣与乔治对话,却不知道隔着单层镀膜玻璃,关椋屏息而立。他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个人的谈话,长眉攒起。
在这个电脑和网络几乎要主宰全世界的时代,看守所的来访记录也要登记入警方内部系统,就连汤燕衣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被关椋在全网系统内设置了“提醒”,只要她的名字在网络世界里出现,系统就会自动跳出红字和闹铃。
这是黑客的玩儿法,喜欢在黑暗里去关注自己在乎的那个人。今晚他发现她突然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看守所,想要会见的是乔治的编号,这才急忙赶过来。
这个时间了,汤燕衣又是突然来的,所以她绝没想到关椋会随后赶到,更想不到自己与乔治之间的谈话大部分都落入了关椋的耳鼓褴。
这一刻,关椋痛恨自己的专长只是在网络世界,在汤燕卿小组里的身份也只是“资料分析员”,而不是跟汤sir和贾sir一样拥有与嫌犯直接斗智斗勇的机会。甚至就连巡警高城,自从最初汤sir给出主犯侧写的时候就因为拥有潜质而如了汤sir的眼,现在也已经一起协同作战。在这个战斗力爆表的小组里,他的角色反倒有点像书呆子。所以在这样面对面交战、需要观察和心理分析的一刻,他也没办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无法帮上汤燕衣。
他只是直觉担心,汤燕衣受情绪支配,怕是对乔治说得太多了。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但是希望至少自己能成为她的一条小尾巴、一个影子。在她可能会因为冲动而犯错的时候,由他来当一台现场录影机,至少还来得及在事后最快的时间将所有的情形都传达给汤sir。
他自己帮不上汤燕衣的,好歹汤sir应该能帮得上鲎。
汤家的大趴还是在一片喜庆和祥和的气氛里结束了。这要是往年,这个时候汤燕卿肯定会凑到汤老爷子耳边唱《难忘今宵》。汤老爷子用拐棍儿打他,他就嘻嘻哈哈哈地笑,说M国没有春晚,他都是拿这每年一度的大趴当春晚过的。
可是今晚儿……老爷子耳根子竟然一派清静。
孩子们玩闹得累了,都早早上楼去了,就汤明翔、素昔刘,汤明羿、沈宛一起帮着老爷子最后监督整理。
老爷子有点儿不适应,一个劲儿地歪头。汤明羿忙过去问:“爸爸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我现在就叫松林过来。”
汤明翔听了倒笑了:“你没看咱们家老爷子是耳朵边不得劲么?一定是缺了往年那个耳报神,倒叫老爷子不舒服了。”
汤老爷子呵呵地笑起来,“三儿啊,燕七那小子呢。今晚这么清静,我反倒觉着心底下不安稳。”
沈宛忙上前解释:“是警局有事,他临时走了。”
汤家都是律政界的人,都明白公事大于私事的道理。汤老爷子便也点点头:“我说小衣这孩子怎么也没影儿了呢。”
这话说得素昔刘心下又酸又甜。
燕衣不是汤家的血脉,实则心下最难过的还是素昔刘。是她将这个孩子带进汤家,她也最不希望燕衣因为血缘的关系被家人看轻,于是她付出了比对自己亲生孩子更多的感情,心下也更敏感。
可是老爷子却在一众孙男娣女里面,除了燕卿之外,第二个便说到燕衣,而且看样子是早就发现那孩子不见了的,足见老爷子还是重视燕衣这孩子的。她便连忙说:“是,她也是去忙了。”
汤老爷子含笑听着,眯着眼点了点头,迭声说“好,好”。
大家一起动手,收拾得差不多了,汤老爷子抬手一指汤明羿:“三儿啊,你送我上楼。”
大家就也都明白,老爷子这是有话想单独跟汤明羿说,便也都识趣地躬身相送。
汤明羿扶着老爷子上楼,老爷子问:“怎么样,今晚玩儿得还开心么?”语气殷殷,竟然还像是对着年少的孩子。
汤明羿微笑:“开心,谢谢爸爸。”
汤老爷子欣慰点头:“这大半年来你都在忙着竞选的事,我看得出你的紧张,所以一向都没问过你,以免给你增加紧张。借着今天大家都开心,也放松,我问问你:竞选准备得怎么样?”
汤明羿客观地说:“有机会,可是也有阻力。本州还没出现过华裔州长,我能够吸引亚裔选民和有色人种的选票,可是传统白人、尤其是商界的票不是很容易得。那些掌握着本州大部分话语权的白人商人对我持观望态度。所以现在的牌面是四六开,我四,对手六。”
汤老爷子点点头:“四,其实已经很高了。咱们自己虽然觉得它不够五,还心有遗憾;可是对手却会觉得它很高,只有将你再打压到更小的数字,他们才能安心。”
汤明羿也点头:“是这样。我和团队都明白,过完这个新年假期之后,真正的近身血战才要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