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玑穿过二楼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傅衍玑打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个书房,这个书房大的离奇,一面巨大的书柜从地板直到天花板,但天花板与地板的距离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书柜直接占了一面墙,上面密密麻麻的放的全是书,巨大的书柜下放置着一张红木楠桌,如此的衬托下倒显得有些渺小了。
傅衍玑从底层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便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看了起来,西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和东面的巨大书柜遥遥相望,而此刻落地窗却被厚重的窗帘阻挡,遮住了外面灿烈的明亮,十二扇壁灯幽幽的散发着不甚明晰的灯火,一室幽静,只闻纸页翻动声。
半晌傅衍玑放下手里的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背靠在椅子后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近总是很难凝神聚意,连以前最感兴趣的书都没了读的心思,自从遇上心儿以后,他总感觉自己不像是自己了,傅衍玑莞尔,幽暗中唇畔的笑容如春风过境,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好,心有所牵挂才是幸福的。
幸福吗?傅衍玑抬起手指摸上自己的胸口,他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想起那人的眉眼,心底的孤寂渐渐驱散,霎时被一片柔软所取代。
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他便牢牢抓住幸福,永不撒手。
想起那人就睡在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地方,傅衍玑身心逐渐放松了下来,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微笑,神思渐渐迷离,恍惚中,竟是睡了过去。
他总是做一个梦,十几年了,没有一天断过,所以他的睡眠总是不好,即使有陈沂一直以来的精心调理,他的睡眠也算不得多好,这次不出意外,他又梦见她了,美丽的女子着白色长裙,长发飞扬,美的惊心。
女子站在高高的楼顶,脚下是万丈深渊,裙裾飘荡,墨发飞扬,她笑的好不欢快,而那双盈盈美目却闪着凶狠的光瞪视着他,好似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为什么是我儿子,为什么是我儿子,哈哈,你和他一样,都该死,都该死……”她歇斯底里的叫着,面容狰狞扭曲,霎时破坏了美感。
小小的男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凤目漠然麻木。
女子忽然走了过来,双手掐上他的脖子,她那样用力,男孩脸颊憋得通红,却依旧麻木的一声不吭。
逐渐要呼吸不过来了,就要死了吗?能死在自己母亲的手里,也是一种幸福吧,他这样想着。
那样暗无天日的,绝望的日子,他不想要继续了,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吧,多好。
女子却突然抱紧了他,抱的那样紧,像是要把他揉入到身体里去,“小衍,小衍,他不要我们了,他不要我们了……妈妈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女子低低的呜咽,话语的脆弱哀伤让人闻之动容。
眼珠动了动,眼底的漠然麻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弥散的心疼,他抬手抹掉女子脸颊上的泪水,声音清脆而坚定。
“你还有我”。
女子愣愣的抬头,她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是眉宇之间的毅色让人知道她的执念有多重,美目漫上了一层烟雾,恍惚中,有墨色在她的眼底翻搅,她抬手缓缓的覆上男孩的脸颊,一寸寸的摸过,像是要刻到心里去。
下一刻,她猛的伸手推开了男孩,男孩一时不察,猛的跌在了地上,胳膊上蹭掉了一大片皮,他不解的望向女子。
“想死?岂不是便宜了你?回去告诉傅邹林,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觉音都不会原谅他,让他死了那条心吧,哈哈哈”。她疯狂的大笑着,缓缓往后退去。
男孩猛的睁大了双眼,惊呼已经溢出了口:“不要”。
然而那个美丽的女子却如风筝般飘扬、坠落,白色的裙划出绚烂的弧度,然后,永远定格。
大片大片的血红染上了那抹白色,像是冰原上盛开的红莲,美的刺目,傅衍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上冒出了冷汗,他猛的睁开了双眼,眼底溢满了惊恐,嘴里不自觉的大叫“不要”。
回复他的却是满室的寂静。
傅衍玑坐直身子,环视了一圈,才明白过来自己又做噩梦了,一声浅浅的叹息溢出口来,他慢慢的垂下睫毛,看着自己修长的、指骨分明的双手,默然静坐。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然回神,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一手拉开帘子,窗外的霞光毫无预兆的倾洒进来,落了他满身,整个人沐浴在如血的霞光下,却是满身说不出的寂寥。
“已经这么晚了啊”。他摇摇头,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心儿应该早就醒来了吧,他这样想着,又缓缓拉上了窗帘,那漫天的霞光便被顷刻阻挡。
把书桌上的书放回原位,傅衍玑走出书房,步履娴熟的走到自己的卧室,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心底奇怪,便推门走了进去,柔软的大床上,被子整整齐齐的铺展着,没有人,卫生间里,没有人。
“难道她在客厅吗”?傅衍玑这样想着,缓步出了卧室,走下楼梯来,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肯定去了花园”,傅衍玑又去了花园,彩蝶翩然,花叶芬芳,连绵不尽,在夕阳下美丽的不可思议,却独独没有那人的曼妙身影。
傅衍玑站在原地,心底的慌张越来越大,流窜到四肢百骸,他突然大叫道:“来人”。
一个女仆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现,不慌不忙却十分快速的站定在傅衍玑身后,恭敬垂首:“少爷”。
“心儿呢”?
女仆愣了片刻,却十分镇静的回道:“洛小姐不是在卧室里睡觉吗”?
傅衍玑蓦地回头,容颜刹那芳华,满园霓裳都竟失了颜色,眼底却如冰山溧水,骇得人心头一震,“我问你心儿去哪里了”。
女仆莆一接触这样的眼神,心神有些晃荡,但她立刻垂下脑袋来,异常恭敬。
半晌,傅衍玑恢复了平静,挥了挥手,女仆恭顺的退下了,目光遥望天边的夕阳,眼神有些迷离,喃喃道:“早知你要离开的,我又何苦强留”。
她是飞在天上的凤凰,高贵而又自由,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理想,他又能困住她几时呢,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和她在一起的这几天,是他十几年间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快乐。
而她就那么想要逃离吗?他承诺过给她一个幸福的国度,她会是里面最幸福的公主,她是不相信还是……
傅衍玑摇摇头,他们现在同在一个城市,只是暂时的分别而已,他还能时不时的关心她,帮助她,这样也挺好的,她还小,他默默的守着她长大,到时,一切也都水到渠成了。
这样想着,他心里又恢复了一点信心,他手里有证据的,不怕心儿反悔,嘴角挑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几多风采,几多慑人。
可惜,世事无绝对,老天永远会在你幸福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打你个措手不及。
简菱手放在方向盘上,一面留神开车,一面看着反光镜里坐在后座上垂首默然的女孩,她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又住了口,主子的事轮不到她来过问。
“主子,你真的决定了吗”?简菱问的是另外一件事,别人听来有些莫名其妙,洛荞心却猛的回了神,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从踏出红杉别墅的那一刻起,她就还是原先冷心冷清的洛荞心,那些就当做一场梦吧。
而现在,梦该醒了。
她敛了神思,面容漠然冷清,“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小泉井把事情办的怎样了”。
“主子放心,绝对隐秘,就是国防部的人也别想挖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悄然跃起一抹隐笑,冲淡了面部的肃穆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