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鸿儒道路诵春秋 顿悟前非证大道(上)
一路上,卫青侍奉阳信公主唯谨,二人能得相伴而行,心灵相通,很是欢悦。任是非,卫青,霍去病,公孙贺,公孙敖等人均是豪迈之士,一路行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自有一番话说,也不必细表。
卫霍等人久有报国之心,苦于无人引介,此番随任是非进京,以任是非和皇上的关系,自能面见圣上,大用于世,被委以军国重任,一申壮志,破除匈奴,攘却胡夷。壮志能酬,众人自有一份喜悦。
这日,众人来到华阴县。华阴离长安已不远,取道新丰,经灞上,只需一日就可到长安。和皇帝大哥相见在即,任是非特别开心,心想大哥这一次定会龙颜大悦,喜悦不禁,不仅仅因为自己回来,更重要的是为他带回卫霍等英雄豪杰。
众人在华山山脚行进,任是非听得前面有兵刃碰击声,道:“前面有人打斗,我去瞧瞧。”卫青等人不习内力,听力不及他,听不见,但知任是非之能,道:“大人小心。”霍去病道:“二哥,小弟与你一起去。”二人一夹马肚,并骑向前去。
二人并骑前行,转过一个山坳,三十丈外,果有人在打斗。打斗的是苏飞,李尚,左吴,田由,毛被,伍被,晋昌淮南七公,还有一人,任是非但觉身形甚是熟悉,仔细一瞧,竟是上官剑南,八人联手,合斗玄真道长,薛道衡和司马迁。八人脚下不住移动,围着玄真道长三人游走不定,手中长剑,径往玄真道长三人身上招呼。
玄真道长三人,背靠背,呈犄角之势,与八人相抗,手中长剑,剑光霍霍,舞成一团剑,化解八人攻势。玄真道长和薛道衡与苏飞等人这是二度交手,第一次交手是四年前,淮南八公和上官剑南北上药苑,想杀却玄真道长师兄弟。当时,玄真道长和薛道衡给乾坤书生方宏儒打成重伤,虽有嵩室神侠司徒剑相助,仍是处于下风。任是非见势危急,胡施诡计,弄得淮南八公反目,雷被愤而离去,苏飞等人刹羽而归。二度交手,司徒剑换成了司马迁,司马迁功力相去甚远,三人仍是处于下风。苏飞八人使的仍是那套八卦阵法,只是雷被换成了上官剑南,八卦阵的威力已经大减。雷被一去,八卦阵已不能使用,嬴复深知淮南八公八卦阵的厉害,这次南下,制住淮南八公,命上官剑南跟着七人练习。上官剑南的武功和七人相去甚远,八人习练未久,阵法的威力,不能全数发挥出来。幸得如此,玄真道长三人才能暂保无虞。司马迁功力远逊,不能与师父师叔配合默契,伺机反击,坐失不少良机。八人的攻势,大多给玄真道长和薛道衡接了去,玄真道长剑中夹掌,乾坤八式,一掌接一掌向八人拍去。薛道衡把天机指力夹在剑中使用,薛道衡在天机指上浸淫数十载,被誉为天下指力第一,指指有洞金穿石之威,苏飞八人哪敢有丝毫小觑之心。双方各出生平所学,打得难分难解。
斗场外有两人,一个是欧剑通,另一个是薛琳。欧剑通左手搭在薛琳肩上,目注斗场,道:“大师伯,二师伯,还是束手就擒。家师在昔日情份上,自会开一面,放过你们。”薛琳道:“臭欧剑通,死欧剑通,还不放开本姑娘。”欧剑通向薛琳了一眼,道:“师妹稍安勿躁,等收拾了两个老东西,有得你乐的。三师弟对你青眼有加,定不会辣手摧花。”他说的三师弟,就是上官剑南。上官剑南昔年在药苑,被薛琳容貌所迷,意图不轨,上了任是非的大当,被任是非折磨得死去活来。
薛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道:“休想。”欧剑通道:“你要是再啰嗦,我把你剥光,挂在树上,让天下英雄一指神医的孙女是啥光景。”嬴复三个弟子,上官剑南好色,丁剑全和欧剑通二人不近女色。薛琳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如出水芙蓉,欧剑通丝毫不为所动,他是大恶人,虽是不动心,忍不住要折磨薛琳一番。薛琳张嘴欲骂,想这大恶人说得出,做得到,要是惹恼了他,他把自己剥光了衣服,挂在路边,那可不大妙,只得住嘴。气恼之下,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如梨花带雨,人见人怜。
薛道衡听得二人的对话,心中恼怒,哼了一声,心神略分,出手稍慢,给左吴长剑刺穿衣袖。好在玄真道长一招颠乾转坤,直击左吴,逼得他不得不回剑自守,才不能跟进进击。薛道衡是六大高手之一,一惊之下,心中一凛,收摄心神,全力应战。
欧剑通见八人久战不下,已是不耐,想加入战团,以他武学修为,有shi身份,这才威胁薛琳,意在分散三人心神,好让八人乘机猛攻。上官剑南新学乍练,八卦阵的威力有限,坐失良机,不能跟着进击。欧剑通心中大骂上官剑南无用,手心内力微吐,薛琳只觉肩上剧痛,忍不住娇呼一声啊。薛道衡听得孙女惨呼,心神微乱,出手露出破绽,苏飞,左吴等人不再坐失良机,着着跟进,猛攻不已,玄真道长三人险象环生。
任是非得清清楚楚,大喝道:“琳儿休慌,我来也。”右手在马鞍上一按,飞身而起,落下地来,已是在十丈外,身形再晃得两晃,已泻落当场。薛琳听出他的声音,叫道:“师哥,师哥,快来救我。”一句话刚说完,任是非已到她身边,道:“琳儿不用怕。欧剑通,放手。”最后这句话,是对欧剑通说的。
欧剑通见是任是非,也不放在心上,道:“任是非,我到处找你不着,你自己送上门来,好得很,好得很。”右手一伸,径抓任是非肩头。任是非中指一弹,一缕指风,直点欧剑通左臂曲池穴。任是非上清真气大成,又习得瑜珈八法,指力之强,远胜薛道衡,指力还未到,劲风袭体,带得欧剑通左袖猎猎作响。欧剑通大吃一惊,左手不得不上扬相避,一扬之后,急速下沉,欲再次搭在薛琳肩上,搭了个空,任是非已带着薛琳站在三丈外。任是非出手,抢人,飘退,一气呵成,身法之快,如鬼似魅,任是非如何做到,欧剑通没清。
薛琳得清清楚楚,站在她身边的,赫然就是整日里和她斗嘴胡闹,四年不见的师兄任是非,乍见之下,悲喜交集,心神激荡,一伸手,抓住任是非左耳一拧,道:“任死非,你死到哪里去了?人家好想你,你想不想人家?”
任是非救出薛琳,万料不到她竟会突然发难,待得惊觉,左耳已落入薛琳掌握,疼痛难忍,咧牙裂嘴,道:“琳儿,快放手,快放手。”薛琳道:“不放就是不放。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任是道:“我自是想你。”薛琳俏眼一眨,道:“真的?”任是非道:“自然是真的。我天天想着你。”任是非胡闹成性,有了好玩的,什么事都忘了,要说天天想薛琳,十足十的假话,玩乐之余,想起薛琳,倒也还不假。
薛琳芳心大喜,玉手一用力,任是非耳朵疼痛难忍难捱,忍不住大声呼疼。薛琳道:“你怎么不来人家?你死到哪里去了?”数年相思之苦,霎时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任是非怀里,哭泣起来。任是非和薛琳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薛琳哭泣,手足无措,结巴道:“琳……琳儿,别哭,你别哭,好不好?”他越是安慰,薛琳哭得越是伤心。她越哭,任是非越是六神无主。
薛道衡见薛琳脱险,心神大定,凝神应战,剑指齐施。玄真道长乍见爱徒归来,展现的武功已臻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之境,老怀大畅,掌剑齐出,二人合力,稳住战局。
欧剑通震惊于任是非的武功,不敢妄动。他跟随嬴复时日甚长,耳濡目染,尽是奸恶事,薛琳哭得任是非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以为有机可乘,身形一晃,直欺过去,想擒住薛琳,要挟任是非。他身形一动,任是非已惊觉,喝道:“剑。”大拇指一捺,一道剑气,直刺欧剑通胸口。欧剑通只见任是非大拇指一动,不见剑出,心道:“你手指动一动,就能刺倒欧某,欧某还算一号人物?”冷笑一声,继续掠过去。陡然间,剑气森森,剑气袭体,大吃一惊,要避已是不及,百忙中,右手向左一探,抓断丝绦,连剑带鞘挡在胸前,铛啷声中,连剑带鞘穿透一个孔,竟是给剑气刺了个对穿。
欧剑通是识货之人,惊道:“剑气。”身形一晃,飘退数丈。任是非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任是非一路东归,不断钻研师祖遗诀,虽未融会贯通,成就已是非同小可。欧剑通也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应付得宜,才免了剑气洞胸之厄。
任是非推开薛琳,就要用剑气相助师父师叔,对面道上传来朗朗读书声,道:“元年春,王正月。虽无事,必举正月,谨始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志也。君之不取为公,何也?将以让桓也。让桓正乎?曰不正。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隐不正而成之,何也?将以恶桓也。其恶桓,何也?隐将让而桓弑之,则桓恶也。桓弑而隐让,则隐善矣。善则其不正焉,何也?春秋贵义而不贵惠,信道而不信邪。孝子扬父之美,而不扬父之恶。先君之欲与桓,非正也,邪也。虽然,既胜其邪心以与隐矣。已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与桓,则是成父之恶也。兄弟,天伦也,为子受之父,为诸侯受之君。已废天伦而忘君父,以行小惠,曰小道也。若隐者,要谓轻千乘之国,蹈道则未也。”
原来是有人读《春秋》,语声慈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来。《春秋》,任是非三年前跟公孙弘读过,习过,平平无奇,没什么了不起。眼前之人读来,另有一股魅力,字字句句,打在任是非心坎上,令他心灵震颤,全身汗湿,竟是痴了,忘了帮助师父师叔。
不仅任是非感到心灵震颤,在场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心灵和读书声起了应和,打斗双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就连欧剑通这等奸恶人和左吴这种自命了不起的人也不例外。
众人齐向读书声传来处望去,对面道上驶来一辆马车,车夫正在挥鞭赶车,车后跟着两个书僮。读书声从车里传来,车里人读道:“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眛。及者何?内为志焉尔。仪,字也。父,犹傅也,男子之美称也。其不言邾子,何也?邾之上古微,未爵命于周也。不日,其盟渝也。眛,地名也。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克者何?能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读书声字字句句传来,场中众人每听一字一句,心中斗志杀心就降一分,到后来,乖戾尽去,一片祥和。
玄真道长,薛道衡,司马迁,任是非,薛琳和淮南七公读过《春秋》,来人读至“夏五月”,情不自禁地跟着念了起来:“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克者何?能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
欧剑通和上官剑南二人是嬴复的手下,秦朝重法轻儒,嬴复自是不会教他二人读《春秋》,二人不知,无法应和,众人念一句,二人就跟着轻声念一句,就如初学者跟着老师读书一般,毕恭毕敬,哪象奸恶之徒,倒象知书识礼的翩翩君子。
这些人中,司马迁最是博学,应和了一阵,陡地记起一个人来,道:“可是董先生?在下司马迁,恭迎先生。”读书声顿绝,马车停下,车帘掀开,走下一个中年书生,儒冠儒服,衣着服饰甚是寻常,有一股儒雅之气,令人不得不心生景仰孺慕之心,向众人施礼道:“原来是子长。在下董仲舒,见过各位。董某得睹列位高贤,甚是幸会。”众人还礼道:“见过先生。”欧剑通和上官剑南也是还礼不迭,执礼极恭。
司马迁道:“司马迁得会先生,三生有幸。愿先生不嫌迁愚鲁,收列门墙,朝夕随侍,日聆教诲。”
董仲舒道:“董某才疏学浅,不堪为人师,不敢有污明珠。子长发宏愿,游历三山五岳,收百家轶事,撰史书,述圣王之道,明夫子之意,董某正要请教。”司马迁道:“先生盛赞,迁愧不敢当。”
董仲舒道:“玄真道长,董某有礼了。”向玄真道长施礼。玄真道长回礼道:“玄真见过先生。”董仲舒道:“道长请免礼。薛神医,董某拜见。”薛道衡回礼道:“薛道衡见过先生。”
董仲舒与众人厮见,一一叙礼,趋循有尺度,彬彬有礼,众人无不叹服。欧剑通和左吴与之相见,也是奉礼唯谨。董仲舒不需别人引介,叙礼厮见,无一错误,就是欧剑通这等少与中原人物见面的人物,也未弄错。众人无不心折,心想这人不仅学识渊博,体圣人之道,而且精通时事,当世有数人物,无不了然于胸。
董仲舒与任是非相见,道:“任大人英雄年少,为国操劳,万里奔波,挫单于,结乌孙,和西域,功冠古今,董仲舒得见任大人,幸甚,幸甚。”对任是非甚是推崇。
要是在平时,别人如此推重,任是非是早就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董仲舒言来,任是非不仅没有喜悦,反而诚惶诚恐,心道:“象董先生这等人物,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倍受世人景仰的君子。我任是非纵有定三越,败匈奴,阻单于大军,结乌孙,和西域的功劳,哪里及得上董先生之万一。我任是非只知一味胡闹,儿戏军国大事,纵有这许多功劳,也是一时侥幸,要是失败,如何对得起大哥,如何对得起华夏百姓?”想到此处,冷汗涔涔而下,湿透重衣,向董仲舒扑地跪倒,道:“任是非愿师事先生,请先生不要嫌弃任是非资质鲁钝,收录门墙,朝夕随侍,日聆教诲。”声泪俱下,虔诚之极。任是非曾两次听陈伦提起过董仲舒的名字,不以为然,相见之下,大不相同,令他仰慕,令他心旌神动,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