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圣旨一道下淮南 王爷再见徒奈何(上)
回到府衙,任是非天色尚早,叫朴天正处理日常事务,这个宣旨官大人,独自一个人出去闲逛。任是非生性活泼好动,要他在屋里静坐,那比砍他头还难受。一个人在街上逛,胡乱花些钱,直到天黑了,这才回到府衙。众人见他回来,朴天正吩咐送上饭菜,众人这才吃起饭来。
屏去众人,除了水成海等人和程法章外,一律退了出去。任是非道:“今晚,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捉盗贼,一路去捉采花贼,各位大哥意下如何?”
水成海道:“兄弟,采花贼到杜府去捉,盗贼又到哪里去捉?小兄实在想不通,还请兄弟明言。”众人心中一直在犯嘀咕,不知到何处去捉盗贼,他这一问,均是众人心中所疑,凝神倾听。
任是非道:“水大哥,我们白天不是见到一件宝物?”朴天正双手一拍,道:“正是。贼人今晚定会去偷夜明珠。”
众人这才明白,任是非要他们到齐家去捉贼。水成海等人均觉有理。程法章兀自不信,道:“任大人,今天,我们刚刚破了碧翠盗夜明珠案,贼人怎么还会去?”
任是非道:“程师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程法章忙道:“是,是。小人不知。”任是非道:“要不是齐万金今日暴露了夜明珠,本人还真的不好找这些贼人。你想想,弘农富户甚多,不论哪家都可以下手……”程法章心道:“就是啊,你怎么就确定,今晚一定要到齐家动手。”任是非道:“齐万金这一暴露,贼人非去他家不可。程师爷,你想想,仅一串夜明珠就值十万两银子,要是再偷些金银,岂不大有所获?可比先前三家有价值多了。程师爷,你是盗贼,你会不会去?”
程法章心道:“你没的胡说,我怎会是盗贼?你对盗贼这么知晓,说不定你就是盗贼。”心中虽是不信,不得不迎合任是非的想法,连道:“会,会,一定会。”
任是非道:“盗宝和采花同时发生,已经三起,很明显,这是同一伙人所为。采花以冰清玉洁为序,其人自视甚高,自命风liu潇洒,心高气傲,就算老子今日破了碧翠偷夜明珠一案,他不知老子是谁,只知是一个新到任的太守,岂在他眼里,因此,今晚就算齐府戒备森严,他也要去闯一闯。更何况,他以为老子想不到,还不大摇大摆地偷盗的。”顿了顿,道:“要是他知道老子是谁的话,就不会去了。”言来大有得色。
水成海等人知他足智多谋,早已信了九成,再听他这么一分析,入情入理,尽信不疑。水成海道:“兄弟,我们这就去埋伏,等贼人一出现,一打尽。”
任是非道:“埋伏是要的,倒用不着动手。”水成海等人心道:“不动手,怎能一打尽?”任是非道:“程师爷,以前几起,是不是三更动的手?”程法章道:“回大人,正是。”
任是非道:“小弟料定,他们今晚会提前动手,大概一更一过,就要动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一脸迷惘,得意一笑,道:“主使之人不仅贪财,而且好色。今晚要是劫得杜姑娘,凑足冰清玉洁之数,其数已足,心痒难搔,就要糟蹋四位姑娘。所以嘛,还是早点动手,抓了洁姑娘回去,一偿心愿的好。”向朴天正瞄了一眼,见他满脸焦急,心道:“关心伊人了,等会儿,有得你乐子。”道:“盗宝之人只是一部分,要是收拾了,定会打草惊蛇,闻风而遁,要再找他就难了。小弟琢磨着,水大哥你们不要动手,紧跟着盗宝之人,尾随其后,到他们的落脚处,听到我的啸声,再动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水成海道:“水大哥,把药物用水化开,涂在珠宝上,不能涂在箱子上,药力发作,手到擒来。”水成海接过瓶子,放在怀里。众人见他计划周详,无不佩服,却不知,他不要水成海他们捉住盗宝之人,另有用意。
任是非道:“小弟和朴大哥去杜府。水大哥几位就到齐府捉贼。行动一定要隐秘,不要被发现了。”众人俱道明白。
任是非道:“程师爷留在这儿。要是泄露了秘密的话,哼哼。”程法章忙道:“小的不敢。”任是非道:“谅你也不敢。”带领众人出了府衙,别过水成海等人,径向杜府而去。
两人展开轻功,片刻即至。来到杜府,也不走大门,绕到僻静处,展开轻功,跃过墙头,进了院子。任是非第一次见识朴天正的武功,见他落地点尘不惊,声息全无,比自己虽不足,但比起左吴等人,只高不低,赞道:“朴大哥,好功夫。”朴天正道:“小兄这手粗浅功夫,让兄弟见笑了。”
任是非带了朴天正,径直向杜月洁的闺房而去。朴天正方才明白,任是非何以坚持要到杜月洁房间去的用意,是要认识路径。他这一猜,也只猜对了一半,任是非到杜月洁房间的用意,一则固然是为了认识路径,再则是为了证实他是不是对杜月洁有意思。若是有的话,自己扮坏人,让他扮好人,给伊人留下好印象,赢得芳心,作起媒来,就容易多了。朴天正心想,又可见到杜月洁,一颗心怦怦直跳,脸也发起烧来,好在黑暗中,任是非不见,倒也不用担心。
一到杜月洁闺房门口,屋里透着灯光,任是非缩在朴天正背后,朴天正知道自己心事被他识破,很不好意思,脸上发烧。任是非道:“朴大哥,敲门。”朴天正愣了愣,鼓起勇气,伸手打门。
屋里一个男子声音,正是杜宏山,问道:“谁?”朴天正道:“是朴某和任兄弟。”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一瞧,屋里有三个人,一个是杜宏山,一个老妇人,大约五十来岁,第三个是杜月洁。杜宏山道:“原来是两位,请,请进。”
朴任二人进了门,杜宏山把门关了起来。老妇人和杜月洁忙请两人入坐。朴天正和杜月洁两人四目交投,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目光一触,立即避了开去。
杜宏山道:“这位是小的老伴。这位是任少侠,这位是朴大人。”朴天正叫道:“伯母。”任是非心道:“等会就要叫岳母了。”叫道:“老夫人。”
杜宏山道:“小的吩咐杜福,要是两位到来,通报进来,由小的迎接二位。杜福真没用,两位到了,都没有通报。”杜月洁好奇,道:“二位是怎样进来的?”任是非道:“翻墙进来的。”杜月洁有些不信,向朴天正望了一眼。任是非心道:“老婆老公,老子这媒人不赞上一番,自是不行的。”道:“姊姊别担心,朴大哥功夫俊得很。”杜月洁道:“真的?”任是非道:“那还有假。当今皇上驾前六大侍卫中,功夫最好的,就是这位朴大哥。”杜月洁满脸喜色,低头弄衣裾,不再说话。
杜宏山惊道:“皇上驾前六大侍卫?小人不意今日见到,三生有幸。”任是非道:“你今天不是见到五个吗?”杜宏山大吃一惊,道:“五个?”似有些不信。任是非道:“除了这位文武全才的朴大哥,水大哥,张大哥,两位李大哥,都是皇上驾前侍卫。只有公孙大哥没来,你没见着。”
朴天正道:“兄弟,你别往小兄脸上贴金,文武全才可不敢当。”任是非道:“当得很,当得很。朴大哥,你太也谦虚了。杜员外,我们这次奉了皇上圣旨,到弘农捉盗贼,飞贼。这事机密得很,可不能说。”心道:“老子就是要告诉你,要你岳父女婿,越越开心。”杜宏山道:“多谢少侠见爱,告诉小人这等机密大事,小的万万不敢说。”
任是非不住地观察朴天正和杜月洁,见二人眉目传情,心道:“老子这现成媒人做定了。”一更打过,道:“杜员外,有请三位移驾别处。飞将军快来了。”
杜宏山一家三口告了罪,出去了。任是非关上房门,道:“朴大哥,为了救洁姊姊,只好委屈一下大哥了。”朴天正道:“兄弟有何妙计?”任是非道:“主使之人定是大有来头之人,不会亲自来劫人,定是他手下人来。有请大哥假扮洁姊姊,躺在床上,等飞将军到来,点了他穴道,擒住逼供。”
&g,抖开被子,盖在身上。锦被绣褥,柔软舒适,鼻中尽是伊人残留体香,一颗心怦怦直跳,不自禁地想起了伊人,心头甜甜的,甚是快乐。
任是非吹熄灯,坐在床边,和朴天正低声叙话。过得小半个时辰,十丈外屋上有衣袂破空之声,心道:“来了。”听声音,来人武功比葬身虎口的黑衣人高明许多,比起水成海尚自不如,朴天正应付得了,低声道:“飞将军来了。”抓起被子,把朴天正头脸全部盖住,道:“不要把头露出来。”飞身一跃,藏在梁上。
夜行人来到闺房外,停了停,紧接着,窗子开了,一个黑影跳了进来,晃了火折,把灯点亮,轻轻叫道:“月洁姑娘。”不见有人答应,又叫道:“月洁姑娘。”
任是非把这一切得清清楚楚,心道:“贼子好大胆。”随即明白,贼人是怕劫错了人,受主人惩罚,这才叫姑娘名字。被叫姑娘睡梦中,听得有人叫自己名字,不答应也会呜呜连声,那是自认身份,就不会劫错。一瞥眼间,见被子不住地抖动,知朴天正故作发抖,迷惑敌人,大喜,心道:“朴大哥也会装蒜。为了洁姊姊,脑袋也灵光起来了。”
飞贼笑道:“嘻嘻。月洁姑娘别怕,大爷带你享福去。”左手抓住被子一抖,想揭开被子,瞧瞧里面是不是大姑娘,被子掀开,赫然是个大男人,大吃一惊,喝道:“你是谁?”一语未了,胁下一麻,被朴天正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背后有人道:“老子是你爷爷的奶奶的姘头,你说老子是谁?”飞贼心道:“我爷爷的奶奶的姘头,我可不认识。那时我还没出生,怎会认识你?”背心胸口一麻,十几处穴道被点。眼前一花,钻出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来,一双贼眼,不住地在身上溜来溜去。
任是非见朴天正制住了飞贼,飘身下梁,他轻功很是高明,飞贼心慌意乱之下,竟未察觉身后多了一人。任是非把飞贼仔细打量一番,见是个四十来岁,獐头鼠目的汉子,颏下一丛胡子,倒也还密实,嘻嘻一笑道:“原来是一只小耗子。”
朴天正穿好鞋袜,站了起来。任是非道:“朴大哥,请把杜员外一家三口请来。”心道:“老子要丈人着女婿威风,作起媒来,也就容易得多。”朴天正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心中嘀咕道:“审个飞贼,要他们来干啥?”出去请杜员外一家三口。
朴天正和杜家三口走了进来。杜宏山和老伴见任朴二人抓住了飞贼,没口子地道谢。杜月洁向任是非福了福,道:“任少侠相救之德,小女子这厢谢过。”任是非道:“姊姊,要谢就谢朴大哥,这是朴大哥的功劳,小弟一点功劳也没有。”
杜月洁向朴天正施礼道:“大人相救之德,小女子没齿不忘。”朴天正还礼道:“些微之劳,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两人四目一碰,匆匆移了开去。
杜宏山搬过椅子,请两人坐了下来。任是非道:“朴大哥,你说这小子的胡子是不是假的?”朴天正心道:“他胡子是不是假的,我怎么知道?”道:“定是假的。”
任是非道:“这小子用假胡子骗人,老子给他攥下来。”站起身来,就去攥飞贼的胡子。飞贼忙道:“是真的,不是假的。”任是非道:“是真的,是假的,一攥就知,还要你多嘴,老子不知道。”啪的一声,重重地在飞贼的左脸颊上打了一个耳光,不知打落了几颗牙齿,血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飞贼疼得大叫道:“我的妈呀。”
任是非伸手抓住飞贼的胡子,用力一扯,拔了几根下来,道:“朴大哥,我们都弄错了,这小子的胡子是真的。”飞贼忙道:“当然是真的。”任是非道:“谁叫你多嘴。”啪的一声,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他左脸颊上。飞贼疼得大叫:“我的妈呀。”
任是非双手连挥,不断地拔下胡子来,飞贼不住地叫:“哎哟!哎哟!”“我的妈呀。”到最后,疼得实在忍不住了,求饶道:“英雄,你就饶了小的,小的只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
任是非不予理睬,一个耳光,重重打在他左脸上。飞贼左脸被任是非打了三个重重的耳光,早已肿得象包子,眼睛也只剩一线了。
任是非把他的一丛胡子拔得精光,道:“朴大哥,我们冤枉了这小子。原来这小子的胡子,都是真的。”飞贼嘴一张,就要说:“当然是真的。”总算警觉得快,没有说出来,才免了耳光之灾。
任是非道:“胡子是真的,头发可能是假的,老子来是真是假。”飞贼忙道:“是真的,自然是真的。”任是非又是一个耳光,打在左脸上,飞贼疼痛难忍,不住地叫:“我的妈呀。”
任是非伸手在他头上拔起头发来,有时一根一根地拔,有时一拔十几二十根,连头皮都拔下一块,鲜血不住地流了下来。飞贼一颗血头,东一块没毛,西一块无发,说不出的滑稽,说不出的好笑。
任是非细心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道:“大致查了查,都是真的,没有一根假的,还算老实,很是难得。只不知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飞贼忙道:“真的老实,真老实。”这次,任是非居然没有打他耳光,也没骂他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