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么个徽州伙计界的传奇人物,叶青龙至今都还没有置办别的居所,晚上就住在义店中。并非他敬业到这个程度,从前他一直都是住在县后街汪家的,但因为事情太多太忙,每天来回的时间他也觉得浪费,索性就单独隔出了一块地方自己住。而且,他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不少,住在外头免不了太多人想要打秋风,他索性躲一个清净。此刻下了门板关了店,打着呵欠的他吩咐汪孚林亲自收进来的另一个小伙计于文去睡觉,自己则是又开始打算盘。
不打算盘不行啊,汪孚林和程乃轩现在都越来越撒手不管了。他这个掌柜拿着丰厚的分红。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脑子里这么想,叶小掌柜算盘珠子越发拨得飞快,可不知不觉人却有些走神。只会占便宜的兄长,偏心太过的父母,他是面上敷衍心里腻歪,可那些媒婆纷至沓来要求说亲的人家,他就不可能全都不放在心上了。虽说其中做白日梦的歪瓜裂枣不少,可也有不少殷实富足的小家碧玉。那些人家看他得汪孚林信赖。自己又踏实肯干,不嫌弃他出身贫寒,于是央媒婆说和,如这样的有三四家人,甚至还有主动提出相看的,这就是诚意相当足了。
“唉,小官人也是的,年纪不小却没定亲,我怎么好意思先有这想法呢?”
叶青龙嘟囔了一声,晃了晃脑袋正打算把一个数字记录在账册上。他突然觉得后背心有些发凉。以为是错觉的他忍不住扭了下脖子,可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仿佛有一个黑影站在身后。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轻轻吞了一口唾沫,竭力保持镇定,可正当他伸出手指装模作样去拨动算珠,余光却拼命试图看清楚那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人时,耳畔就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你果然很聪明,不愧是汪孚林重用的人。”
叶青龙登时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去,见那个身穿黑衣的人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和之前见过的海捕文书中那号人物竟有七八分像,这下子他是毫无悬念地遽然色变。他很想开口叫人,可对方距离自己不过一步远,如果真的是引群盗寇徽州的那种凶徒,只怕伸出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捏死。所以,他只是结结巴巴地低声问道:“你想……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你的雇主让我动弹不得,我当然要还以颜色!”邵芳挑了挑眉,见叶青龙那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藏不住的惧色,他便淡淡地说道,“听说米券的发行一直都是你管?把下一期的米券都拿出来!”
此话一出,叶青龙不禁心里咯噔一下。挣扎片刻,他就决定豁出去了:“这不可能。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是宝哥的陪读秋枫,还有程公子的小厮墨香两人一块负责的,那家印米券的印书坊只在发卖当天送米券过来,而且那地方就设在戚家军老军爷的住所隔壁,好几位老军爷就住在里头,防备森严。”
邵芳不过只想尝试一下能否让汪孚林损失惨重,此刻听到叶青龙这么说,他盯着这小少年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对方并不是虚言诓骗,他不由得冷笑道:“他倒是警惕很高。也罢,那就看看他对你这个亲信到底有几分重视,肯不肯为了你让步!我说你写,立时三刻送一封信给他!”
叶青龙差点没破口大骂。他一个走狗屎运的小伙计,不过是因为当初程乃轩帮忙求情,这才得以抱上了一条粗大腿,现如今能有这成就,那都是汪孚林肯信任他肯放权,听面前这黑衣人的意思竟然打算用他换取平安离城,这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哪有这么要紧的分量!
“你那雇主未必为了你肯做大让步,但是,这义店紧挨着隔壁的预备仓,如果我放一把火呢?总之,别给我磨蹭,立刻写!”
知道拖延时间以及劝解于事无补,叶青龙只能不情不愿地拿起纸笔开始写,心里却忍不住替自己的将来哀叹起来。回头要出城的时候,他肯定会被当成人质,他的人生好容易才出现了转折,怎么就突然这么倒霉呢?
PS:这次去塞班参加作者沙龙真是多灾多难,先是丢了个尾戒,然后11号晚上被倾盆大雨淋成了落汤鸡,昨天早上一点多起来,三点多从宾馆出发,路上大巴竟然爆胎……加上两小时时差,十一点半才到家。如果有计划去那边的同学,给大家一个提醒,海水很漂亮,饭菜太难吃,免税店东西不便宜,一帮作者中的土豪全都混赌场了!回来昏天暗地睡了一整天,没断更真是要感谢存稿君,以及在那边我还在码字的勤奋了>_<(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