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这话音刚落之际,就只见外间传来了一阵小小骚动,紧跟着,七八个用绳子系住右手,同时还戴着手铐脚镣的汉子,就这样上了大堂。尽管高敏正并没有见过这些五峰盗,但他今天随身带着那个曾经公然接触他们的随从,此刻扭头见其对自己微微颔首,他知道叶钧耀并没有瞒天过海,当下便授意那随从先行开口。
“各位,我家老爷高同知已经在此,你们有什么冤屈不妨直说。老爷当初在苏州府推官任上便是公正廉明,现如今既出任徽州府捕盗同知,所有和捕盗有关之事。他都能做主,你们无需有任何顾忌!”
高敏正带来的一个随从竟然在这公堂之上大放厥词,叶钧耀却只是哂然冷笑。没有自降身份去与人辩驳。而刚刚汪孚林已经发过声了,此时此刻也同样没做声。一副抱手看戏的样子。可他们这准翁婿俩不做声,不代表别人就哑巴。刚刚亲自去押人的刑房吴司吏脸色一沉,猛地厉叱了一声。
“大胆!”见那随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喝给震住了,吴司吏得势不饶人,立刻怒喝道,“公堂之上,你是府衙属吏,还是县衙属吏差役。又或者是有功名的生员还是举人,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更何况,五峰盗的所有案卷,都已经通过府衙直陈按察分司以及应天巡抚衙门,上头均已批示签押,你竟敢妄言冤屈,莫非是觉得这层层官府全都瞎了眼睛?此等不该在公堂之上的人竟敢妄言是非,恳请县尊依法明断!”
高同知没想到区区一个刑房老司吏竟然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跳出来,词锋甚至如此尖锐,登时感觉到了那股深重的压力。他眯起眼睛盯着叶钧耀。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便是叶观察的御下之道?”
“本县的御下之道便是,是非自有公道!高同知把不该带上公堂之人带上公堂,难不成这便是你的御下之道?来人。将此人乱棍驱逐出公堂!”
“你敢!”
“本县有何不敢?这是歙县衙门,这是本县批示公务,审理案子的公堂,闲杂人等什么时候有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叶钧耀*地将高敏正顶了回去,旋即怒视胡捕头和赵班头罗班头,“本县有令,谁敢不听?”
皂隶们只知道叶县尊又是县尊,又是现管,此刻接到罗班头一个眼神。众人顿时再无犹豫,几个皂隶抡起水火棍便朝高同知背后那随从扑了过去。眼见得主人都护不住自己。那随从为之大骇,一个躲闪不及胳膊上就挨了重重一下。他慌忙转身就往外跑,狼狈不堪地被那些乱棍追着逃出了大堂之外。
直到这时候,惊怒交加的高敏正方才回过神,可不等他开口,汪孚林就不紧不慢地说道:“闲杂人等既然都没有了,人犯也全都在此,敢请高同知直接问话吧。学生原本正在苦心备科考,不像高同知进士及第,如今赫然是五品同知,没有功夫可供耽搁!”
强压心头那股勃发的怒火,高敏正立刻扭头转向那七八个犯人,见他们面对刚刚乱棒轰人的一幕,竟然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不知不觉信心减弱了几分。果然,还不等他开口,这些在刚刚那随从口中对廖峰恨之入骨,对叶钧耀就更不可能有好感的五峰盗中人,此刻竟有人在他面前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狗官,你们自己要狗咬狗,却还想要拉拢我们,做梦!”
“廖老大就算再不好,也总比你这家伙强些!你休想从咱们嘴里套出一句话!”
“卑鄙小人!”
高敏正都快被骂得疯了。这是什么情况,叶钧耀究竟在这些天杀的家伙面前说了什么?
他恨得紧捏拳头,连手指甲都快掐进掌心里头去了,到最后终于憋出了几句话:“歙县衙门和廖峰勾结,扣下你们却放了他走,你们好好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何苦维护与那廖峰勾结,只放了他却留下你等的主谋?”
“维护个屁!”这一次,之前气咻咻找汪孚林陈情,明面上被骂走,可其实却被塞了一封信的聂五终于忍不住了。他几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也不用拳脚,一头把高敏正顶了个人仰马翻,“你才勾结盗匪,伤害人命!大哥就算落难了孤身一人,那些道上的盗匪又怎会无缘无故截杀于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