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帮百无一用的书生又能论出什么对策?这些人中间或许有几个邓明潮这样能说会道,可以当个谋士搞搞内交的主儿。可要让他们组织一支军队去和陈德兴麾下高度职业化的士爵兵打,那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而舟山岛上的另一个大族,靠海贸发家的沈家,则早就投靠了陈德兴当了带路党……
“二位如果想见先生,不如且在书院等候一会儿吧。”家丁看陈家父子二人都气宇轩昂,自然知道是什么人物,于是热情地留他们在书院等候。
“好,我们就稍坐停留吧。”陈德兴点了点头。
陈淮清也道:“那就有劳小哥带路了。”
说着话儿,他就摸出几枚铜钱丢给家丁。对方收了小费,家丁更是万分客气地将几人引入了书院。进了书院大门,陈德兴便听见了朗朗的读书声。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是北宋汪洙的《神童诗》,这汪洙也是庆元府人士,哲宗年间的进士,担任过明州(庆元府)州学的教授,弟子重多,邓家的祖先也曾经是他的弟子。不过听涛书院中朗读《神童诗》却和汪洙的声望没有什么关系。
“已经在背《神童诗》了,那就快到饭点了,几位不如就在书院用饭吧?”
一名上了点年纪的家丁将众人引入一间厅堂,又让人奉了茶,然后说道。
“《神童诗》是饭前才背的?”陈德兴觉得这有点儿像基督徒在饭前念诵圣经感谢主的意思。
“凡是在书院读书的,一日两餐之前都要背一遍的。”家丁回答。“这是邓家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为的是让子孙后代不忘记‘唯有读书高’的道理。”
“庆之,为父和大哥儿也从小也背《神童诗》的。普天下的书生都是从小背《神童诗》的。”陈淮清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你没有背过……”
陈德兴努力回忆了一下,的确不知道《神童诗》的全文。
虽然这首诗是宋朝的蒙学读物,但是从小定下走武人路子的将门子照例是不背的——因为《神童诗》除了灌输“唯有读书高”之外,还在灌输文贵武轻的思想。这要是把个“小武夫”洗了脑,哪里还有劲头习武从军?
听到陈淮清的话,屋子里面的邓家家丁和白展基对陈德兴的那份尊重顿时就散去了大半——将种不背《神童诗》的规矩他们都知道。陈德兴没背过《神童诗》那必是将种,看他的年龄和气质,估计是去普陀山上听辩法的某家藩镇一门中的重将。
“二位稍作片刻,等开饭的时候,小的再来相请。”家丁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
……
此时此刻,在昌国县城西一所名为定海堂的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内,空气一片沉闷。本来应该是很疏朗轩敞的花厅,外面的花园中又是百花盛开,海风徐徐吹来,将初夏的暑热之气全都驱散干净。加上一席精致的酒宴,这个场景,应该就是饮酒赏花、非常雅致的事情。
但是屋子里的这些人,却一个个是如丧考妣,神情仓皇,带动得整个气氛都变得凄凉,仿佛这群人都是有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一样。放在昨晚之前,这些穿着儒服、满脸都没有了主张的人物,跺一跺脚,舟山岛都要抖三抖。他们是昌国邓家明字辈和秋字辈的精英,每个人都至少中过两次举,是很有希望一步登仙成为昌国邓家第三个进士老爷的!
可是现在昌国县却被反贼陈德兴占据,而昌国邓家只有一堆饱读诗书的儒生,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所以一筹莫展。
观海先生邓明海现在是昌国邓家的族长,也是今天这场全族各房掌门人会议的召集者。本来就想听听大家伙儿有什么对策,没想到没说几句,大家都是眉头紧锁的。昌国邓家并不是京湖、两淮或是北地那样以武当家的大族,而是一切围绕科举的标准的江南士大夫家族。虽然也有人习武去考武举,但是应举的武和战阵之术完全两码事儿。
而且舟山岛远离蒙古威胁,岛上的农人都不大习武,只有跑海的海商水手能打,但是这些人都在沈家控制之下。邓家能动员的也就是种田的佃户,大部分人连弓都没有拉过,家里也没有弓箭,只有锄头粪叉,根本不可能和陈德兴的精兵去较量。
所以起兵讨贼是不可能的,现在可以做的,无非就是弃了家业逃走或者背宋降明,又或者虚与委蛇假装投降暗中联络朝廷当内应!
不过看眼下的朝廷,好像也没有打回来的可能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