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云层之中，一片残影若隐若现，那残影颇为暗淡，每一次出现都离前一次出现有百余丈远，在残影的旁边有一道痕迹，就仿佛一道波痕横于空中，初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里的景物有一些扭曲。

两者都奇快无比，刚才还在天际那头，眨眼间已经到了另一端。

谢小玉沉醉在速度的感觉之中，以前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和现在不能比。

没有了身体的拖累，想怎么飞，就怎么飞，急停、转弯都没有丝毫的问题，也没有任何阻力。

他没有一路传送回去，而是自己飞，为的就是品味这种极致的速度，顺便也熟悉一下这具分身。

突然，谢小玉猛地一折，朝着地面落去。

这是虚体唯一的缺陷，他的法力又不够了，他可不敢让法力完全消耗殆尽。

如果说实体就如同经营田庄的地主，就算把钱花个干净，只要有土地在，就吃喝不愁，那么虚体就像店铺，无论如何都得留下一部分本钱，一旦没有资金周转，店铺就会出问题。

眼看着快要落到地面上了，他砰地一声飞散开来，化作了一片广布数十亩方圆的巨网，这张网瞬间罩住了底下的一片树林。

现在是深秋，树木原本就枯黄一片，不过至少还充满了生机，这张网一罩下去，所有的生机瞬间被他抽取，无论是树木、还是花草全都迅速枯萎。

这绝对有点涸泽而渔的感觉，换成以前，谢小玉不会做得如此过份，但是现在大劫将至，所有的地盘都要放弃，人族不得不逃往外海，语气把这些留给妖族，还不如做出最后一点贡献呢。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经历一场大劫，这方天地就衰败一次，恐怕大家都是和你一样想法。“李素白站定下来，他看着谢小玉化作的大网漂浮起来，又落到旁边的一片山头上。

这一幕他已经看到好几次，几乎每隔十几万里，谢小玉就得找一片树林吸取生机来恢复法力。

一连吸了三片树林，谢小玉这才恢复原来的摸样，他倒也没丝毫惭愧，坦然说道：“这样不是挺好吗？或许妖族会对这方天地失去兴趣，然后就没事了。“

李素白苦笑了起来，不过他内心之中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妖喜欢密林，喜欢草原，太古之时的环境对它们再适合不过，沧海桑田，世易时移，经过了数百万年的岁月，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现在除了蛮荒和天宝州这些未曾开化之地，其他地方想要找成片的森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和人族的繁衍有关，人多了，就需要粮食，种粮食需要土地，人越多，需要的土地越多，那些茂密的森林遭到砍伐，变成了一片片农田。

蛮荒之地能够保留大片森林，一方面是因为那里被巫门占据着，自成体系，外人轻易进不去，另一方面是因为那里山多，土地也不算肥沃，开垦的代价太大，至于天宝州，无所不在的瘴毒对于当地的人和树木来说，绝对是天大的福音，要不然那里的树恐怕也早砍光了。

“你说，妖族、鬼族、魔族为什么要回来？这方世界对它们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谢小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惜，始终没有答案。

“我哪知道？“李素白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有些好奇，又有些犹豫。

“真得联络不上仙界吗？“谢小玉干脆直接问，他刚才绕了半天，其实就是想知道这一点。

历次大劫都有一个原因，道法之争的根源是重道和重法的争执。神道大劫是神道想要取代佛道两门。

这次异族来袭，只是表象，背后的理由却没人知道。

“谁能保证他们说的是实话？谁又敢保证他们对这方世界没有企图？“李素白在谢小玉面前倒是很少遮遮掩掩。

这话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太虚门果然如同大家预料的那样，并非不能和仙界联络，而是不想。

“我不知道这种想法是对是错？问题是站着茅坑不拉屎，绝对是一件让人痛恨的事。仙界就算另有企图，他们和妖、魔、鬼三族也不可能联手。“谢小玉可没什么顾忌，他刚刚明白，想要更上一层楼，他就必须让心不受束缚，而告诉他这些的正是李素白。

“他们会拿人族当炮灰。“李素白有他的想法。

“成为炮灰总好过被屠杀。“谢小玉同样也坚持自己的看法。

当初他奉命前往北望城，心里确实充满了怨气，不过他还是去了，理由只有一条，从中土来的人和那些土蛮确实不共戴天，没有调和的余地，至少在那个时候是这样。

如果官府不组织抵抗，北望城就会轻而易举地被攻破，平民会被屠杀，被俘虏，北望城会被洗劫，土蛮的实力会因此而增强，他们的胆子也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杀到他的头上。

所以他心里再不愿意，还是接受了征召。

那时候，他并不把官府当成仇敌。直到大敌当前，官府之中的某些人还整天想着背后捅刀子，他这才出离了愤怒，打定主意要讨还一个公道。

李素白沉默不语。

他不想辩解，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更何况，就算他认可了谢小玉的想法，是否联络仙界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谢小玉没有继续追问，他明白，这里面肯定有更深的原因，太虚门实在太神秘了，有着太多的秘密，甚至涉及到上一次大劫。

两个人重新上路。

一串残影和一道微不可查的波纹在天空中划过。

太阳渐渐西行，快要落山的时候，两个人远远看到了一条大江。

这条江的江面很宽，两边的江岸隔着一里多远，江水汹涌澎湃，奔腾不息。但是这样宽的一条江，此刻看上去，却显得拥挤，因为江面上停满了船。

那不是普通的船，而是一艘艘飞天剑舟。从上游一直排到下游，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这场面和当初碧连天外海有几分相似。

不过和江面上相比，两岸更显得拥挤。就和现在的临海城一样，岸边到处都是帐篷，而且数量比临海城那边更多。

“现在你安全了，我还有事，不陪你了，等到你要回天宝州的时候，我再过来。“李素白朝着谢小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