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娇软侬嗲的嗓音,本是听得人心尖尖都麻了,可却甚不合百里九歌的胃口。
她明白这人是谁了,就是她那嫁进宫中封了贵妃的二姐,百里青萍。果然和百里紫茹一样是美人胚子,可是,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见过陛下,见过二姐。”百里九歌抱拳作揖,懒得多搭理。百里青萍的眸中有异色一闪而逝,她在昭宜帝怀中蠕动起来,娇嗲道:“皇上您看,九歌怎么这样行礼啊,她一定觉得臣妾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都不想理臣妾了。哎呀不对!”似猛然想起了什
么,“臣妾差点忘了,九歌也是嫁人了的呀,难道是生活的不太好,所以没有心劲与臣妾叙叙姐妹之情了吗?”
百里九歌皱了皱眉。这个二姐,真是拐弯抹角!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二姐,有话直说吧,我讳莫如深。”
百里青萍似有若无的一笑,只顾着在昭宜帝怀里打滚了,将昭宜帝弄得是心猿意马,恨不能就地将她吃干抹净,却偏还得保持君子之姿。
他聚目盯着百里九歌,那一双黑色瞳仁的深处,有什么不知名的暗光在跳跃,唇角,亦是缓缓勾勒起来。
百里九歌无语,委实不喜欢昭宜帝露出这种表情。上次他便是这般阴险莫测的笑着,拿红绡大姐和二娘的性命要挟她,逼她嫁给墨漓当内奸。
忽而听闻昭宜帝拍掌三下。
只见一群内侍抬着什么东西走进来,那大玩意是用红布罩着的,但似乎很重。
内侍们将之落在了百里九歌的面前。
再接着,又进来五个侍卫,每人的手中都牵着条狗。五条狗个头有人那么大,凶神恶煞,口流涎液,似是在等待大餐一般跃跃的想接近红布下的东西。
百里九歌的心中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红布霍的被掀开,当望见里面的东西时,百里九歌忍不住倒抽凉气。
红绡?二娘?
她们为什么会昏睡不醒的处在铁笼子里!
惊诧和愤怒攫住了百里九歌的心,她嗤道:“这是什么意思,快放了我大姐和二娘!”
百里青萍亦是浑身一颤,水眸含惧,凄声喃喃:“皇上,臣妾的庶母和庶姐是犯了什么错吗?皇上……”几乎要凄然落泪。
昭宜帝猛然倾身,在百里青萍的菱唇上偷了个香,接着一脸邪气的冲着笼子旁的内侍摆摆手。
那内侍得令,转身按动笼子上的机关,笼门顷刻打开!
这一瞬,那五条大狗满目凶光,开始挣扎着要扑向笼子里的两人,仿佛是拼了命的也要吃掉这顿大餐,五名侍卫几乎已经难以控制它们。
冰冷的骇意一寸寸刺入百里九歌的全身,极致不祥的感觉令她呼吸困难。难道昭宜帝是要红绡和二娘活活被狗咬死吗?
纤手在袖下微微颤抖,蓦地十指撑直,五枚羽毛夹在指间。
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她便要这群疯狗死在笼外!
猛然间,鼻翼似乎飘来一缕异香,这味道让百里九歌有些诧异,不料这薰满沉香和豆蔻的殿中,竟还掺杂一缕陌生的香,像是从……
竟是从笼子里飘出来的!
身子一震,扭头望去,百里九歌立时明白了,是红绡和二娘身上被熏了会引来畜牲袭击的香料!
她大怒:“卑鄙!我大姐和二娘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何要这般残忍的对待她们?”
“呵呵……”昭宜帝轻笑,阴鸷的声音,像极了邪魔的呢喃。
“残忍?非是朕残忍,而是你百里九歌太不识趣。你看,连这些畜牲尚知道忠心耿耿,你呢?这么久了都不来向朕汇报周世子的一举一动。只怕朕再不宣你进宫,你就要变成周国人了吧!”
一语宛如是厚重的棍棒打在百里九歌的头顶,震得她肝胆翻腾,惶惶不安的感觉,止也止不住的涌了上来。
昭宜帝,竟然用这种方式逼她!
脑海中似忽的浮响起殷烈火的呢喃:“你这样想,实在太天真……”
是啊,自己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可以将事情继续拖下去,天真的以为可以与昭宜帝拼个鱼死网破……
这里不是无忧无虑的凤凰谷,不是肝胆相照的江湖,而是魑魅魍魉横行的朝堂!她纵然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又怎样?一旦入了这朝堂,便只是一只蝼蚁,昭宜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踩得干干净净。
可是,她没有做错事,也绝不会觉得后悔!
要她老老实实做墨漓枕边的奸细,时时刺探世子府的举动告诉昭宜帝……这种逢场作戏的事她绝对不会做的!
就在这失神的片刻,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惊得百里九歌堪堪回神,这一刹只见五条大狗朝着笼子扑了过来,而自己恰恰就站在笼子门前!
久在江湖历练,面对这般危险,百里九歌的动作快过思维。
扬袖,出手,飞羽,正中目标。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五条大狗重重砸落在她脚下。
地板震颤,在场所有人无不变了脸色,那纤纤白羽,竟是夺命不见血光,好可怕的造诣!
可方才竟有一枚羽毛射偏了,但见离百里九歌最近的那条狗,陡然飞窜而起,庞大的身躯霎时压在百里九歌的身上!
她被扑得后倾,脚下不由踉跄,还来不及反抗,忽然肩头一阵剧烈的撕痛,仿佛是骨头被生生扯断了般,她痛得忍不住尖声呼叫。
后背蓦地撞在铁笼子上,那坚硬冰冷的玄铁,撞得她后背一阵挫痛,这一刻,她甚至听见骨关节发出的咯噔颤声!
好疼!
身子都要动不了了。
肩膀上的剧痛滚滚袭来,那疯狂的大狗竟再一口咬了上去,这一瞬百里九歌分明看见有鲜血从自己的肩头溅起,在眼前飞溅出缭乱的姿态,染得瞳眸几欲血红!
她狂然呼喊,歇斯底里的暴喝:“滚!给我滚!”疯狂的挣扎起来,犹如被折了一侧羽翼的凤凰,在凄声忿然之中再度展翅!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摸出了护身的短刃,只听到那饰着鎏金昙花的刀鞘被抛出落地的脆响,然后下一刻,鲜血飞溅,硕大的狗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将百里九歌的耳震得嗡嗡作响。
锋利的短刀割裂了狗的喉咙,轰隆一声,庞大的躯体坠地。百里九歌身上一轻,一袭红裙随着娇躯不住颤抖,她剧烈的喘息,看不见沾了满脸的血污,肩头被咬伤的地方还在汩汩流血,方才犬牙咬得太深,隐约可见一角肩胛骨从模糊的血肉之中露出。贴着伤口的
衣裙和被狗咬乱的血肉杂作一团,黑红黑红的血,沿着布料攀爬,迅速的扩散成泼墨般凄美震慑的画。
疼,疼到麻木的感觉!
平生头一次感受到何谓无力,何谓渺小,平生头一次的无法控制恐惧的情绪,只能任着恐惧流窜到全身,带来一阵比雪更冷,比冰更凉的寒意。
这一回,她是真的恐惧了。
她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认识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而那慵懒的坐在飞雪榻上的人……
她也终于知道他有无数的手段可以威胁恐吓她,只要红绡和二娘在他手里,她就注定只能被他捏在股掌之间!
愤怒、惊惧、憎恶、鄙夷,掺杂着心有余悸的感觉,一股脑的窒住了百里九歌的呼吸。她死死的盯着昭宜帝,扯了扯唇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卑鄙……你太卑鄙!若不是我挡在这里,你便要杀了我大姐和二娘吗?堂堂一国之君,滥杀无辜。殷浩宜,你太卑鄙了!”
众人不想她会直呼昭宜帝的名讳,不由的倒抽凉气,纷纷变了颜色。却只有昭宜帝面不改色,笑得阴险万分。他忽然懒洋洋的抬手,指了指笼子门,道:“朕可没有滥杀无辜,不信你回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