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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故土难回身是客,京城再入心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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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接起来:“喂。”那边是熟悉的声音却显得迟疑:“喂?”冯子越!我吓得赶紧挂了,心扑通扑通直跳。手机又响起来,幼珍推开门,一把抢过电话。撒着娇:“喂,老公,怎么想起我啦?啊?那是小薇啊,我在哪儿?你要来接我?”

我已经呆住了,拼命告诉自己,不是他,不会那么巧。幼珍挂了电话,我祈求地看着他问:“你老公,不是姓冯吧?”她一愣,“是啊,你认识?”我的头嗡的一声,心跳得极快,甚至有点喘,我一把抓起包,匆忙地说:“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小薇,小薇。”幼珍在后面追我,要逃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出门赶紧打了辆车回到艾云家,还是难抑制心里的忐忑。我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幼珍和她一起吃饭,为什么要认识幼珍,为什么要来找艾云,为什么要来北京……是不是就是逃不开呢,既然认识了幼珍,幼珍又是子越的……女人,再见子越,只是早晚的问题。只是……幼珍为什么偏偏是子越的女人呢……我像只困兽在屋里来回走,不知道怎么办。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直响了三次我才接,幼珍说过,子越没耐心的,响了这么多次,一定不是子越。接起来,“请问您对投资理财感兴趣吗?”我舒口气,“没兴趣。”

抱着手机,我在沙发上一直呆坐着,不知道何时昏沉地入睡了。

第二天去上班,我觉得自己好像做贼似的,出了门先探头探脑看看有没有人,下了楼又瞅瞅四周有没有人。一切正常,我开始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冯子越也许早忘了你,即使记得你,也不会像个小男生一样在你住处附近徘徊啊。真傻。

我于是正大光明地去上班。一天宁静,我心里的一丝忐忑也在渐渐淡去。

到了晚上,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准备回到艾云家收拾东西。明天艾云就要回来了。

住在艾云家虽然条件不错,就是交通很不便,每天坐公交后总要走半小时左右才能到家。记得第一次来还对艾云抱怨,当即被艾云嘲笑:“住这儿的谁坐公交啊。”

下了公交刚走着,忽然一辆车飞快地刹在了我面前,吓得我一身冷汗,真以为是想撞死我。车门开了,看着走下来的男人,我开始全身哆嗦。手心全是汗。一年多没见,他没什么变化,还是很瘦,很干练的样子。他向我走过来,一共三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上,跟着他的脚步我的心在颤抖。

到了我面前,他声音不温不火:“赵小薇,真的是你。”我抽抽嘴角,“是我,冯总。”他的表情很奇怪,不知道是想鄙夷还是想嘲讽还是想惋惜,最后汇成了一个很复杂的表情,“出去聊聊?”我忙后退,“不用了,冯总,我还有事。”他冷笑,“那我就明天去你公司等你。”我一惊,只好上车。我特意坐了后座,他看着我,命令似的:“坐前面!”我头皮一阵麻,他的声音总有股没法抗拒的威严,我只好乖乖下来,又坐前面。

他开车的时候还是不喜欢说话,我也一路沉默,车子开到了郊外一个度假村,一排别墅式的小院,他带我进了其中一处。打电话叫晚饭送到这里。

他站在窗前,点了一支烟,仔细地打量着我,“回来多久了?”“三个月。”我老实答。“就这么恨我?”他吐口烟。“没。”我两手绕着,站在门边。

沉默了一会儿,他灭了烟,走到我面前,忽然抬起我下巴:“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挣扎着甩头,他的唇已经覆上我的,沉重的呼吸,缱绻的吻,我只觉得全身一阵电流,从头麻到脚的感觉。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我恨过,无奈过,但是当他的气息传来时,我依然逃脱不了,甚至有种熟悉的激动。他拥紧我,我用力地挣扎。他一边继续用力地吻我的脸,我的耳垂,一边粗重地说:“你都能做老孙的情人,为什么不做我的?”

心里很疑惑谁和他说我要做孙总的情人啊,这是无稽之谈。但嘴上却忍不住说:“我做谁的都不会做你的。”他一愣,松开手,看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你再说一遍。”我噤声了,我不知道惹怒他又会怎么样。只好嘟囔了句:“我谁的情人也不做。”

他似乎余怒未消,抓起我的手又要用强,我拼命挣扎,忽然左手腕的珠子被他一扯,断了,我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露了出来。

他呆住了,半天才像不相信似的要抓起我的手,我直往后躲,他看着我,沉声说,“给我看看。”我伸出手,他拿起看了看,小心地放了下去。

服务生送来了晚餐,我们都吃得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饭后我提出想回家,他冷笑:“那又不是你的家。”看我窘得满脸通红,他说:“今晚就在这儿吧,陪着我。”我一愣,他不会又想做什么吧。“我去里屋睡。”他转身走了进去。

外间也有一张大床,我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屋外是一片人工围起的湖泊,蛙鸣阵阵,我心乱如麻。想睡又不敢睡,最后在玻璃窗前的榻榻米上抱着腿坐了一宿。

第二天子越推门出来,我才惊醒,慌乱站起来揉揉眼睛。“你就这么过了一夜?”他冷笑。我点点头。

吃完早饭,又坐上他的车,弯弯绕绕到了一个商场,他让我等他一下。一会儿他出来扔给我一个袋子,命令我:“戴上。”我打开,一条晶莹翠绿的珠串,刚好在手上可以绕四圈,遮住我丑陋的疤痕。虽然我不懂珠子的好坏,可是那个商场的东西素来不便宜,我从来都没敢进去过。“太贵了。”我小声说,准备摘下来。“赔你的。你不要的话自己扔垃圾桶。”他脸色铁青。我不敢再吱声,继续戴着了。

快到我公司了,我鼓了一路的勇气终于释放了。“冯总,我现在挺好的,你以后……”我本来想说你以后就别来看我了。他粗暴地打断我的话,“以后我知道怎么做。”

我悻悻地下了车,一点主意也没。艾云今天该回来了,我要不要找她拿个主意……万般纠结地过了一天。

给艾云打电话打了一天总是关机,直到傍晚才听到她疲惫的声音。“回来啦?你老公在不在?”我急切地问她。她叹气:“他要是在才奇怪了。”“那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匆忙去找艾云,她就是我的镇海神针,此时我心乱如麻,只想赶快找到她,可是面对她我该怎么说呢?和子越、子清的故事,我能向她和盘托出吗?心底叹口气,冯子越啊,你竟成了我无法启齿的秘密。这份秘密,怎么就那么苦涩?

去了半个月,艾云又黑又瘦的,不像去度假倒像去当劳工了。可惜我无心打趣她。面对艾云,看了她好几次,终究不知道怎么开口。该怎么说,我想问什么?如何摆脱以前上司的纠缠,即幼珍的老公?……这种很难启齿的话题让我满心纠结,心不在焉。

艾云看出了我的窘迫,笑笑:“小薇,和我说说吧。”我鼓了鼓勇气,说,“那个……你觉得,怎么才能逃开一个男人?”“哈哈哈,”艾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个问题。”看我表情严肃地看着她,她终于正色了,扶额微笑:“你让我想想。”

“你是不是心里有他啊?”她突然问。我一哆嗦,拼命摇头:“绝对没有。”“没有还能躲不开?”艾云想想又说:“那就是他很有权势?”这下我使劲点头。艾云笑了:“他变态吗?”我一愣,这是什么问题,什么叫变态吗……想想子越粗暴的行为,我点点头,似乎又不像,又轻轻摇摇头。

艾云想了想说:“既然你要躲开,说明他追得很紧,追得紧说明他很想得到你,如果不是变态的话,可以考虑在一起。当然你可以逃开这里,可是去别的地方打拼一样艰难,难说不再遇到这样的人,你再躲开?再说让一般人躲不开的,想必能量不小,你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吗?”我大吃一惊,我的一句话能引来艾云的一通长篇大论,我直咋舌:“你不当福尔摩斯可惜了。”她苦笑:“睡不着的夜里看情感文学,熬个半年,你比我都精通。”她拍拍我的肩:“被人在乎的滋味很宝贵。我说过,只要有爱,别在乎太多。”

我撇撇嘴,什么爱不爱的,怎么扯到这儿来了:“本来让你出主意,这下好,反掣肘。”艾云笑:“主意有啊,在我这从早待到晚,就不信他能找上来。隔个三五个月,就没事儿了。还指望他们长情啊。”

问了艾云,也还是没主意。不过后来这个办法倒是算个主意。我准备先请一周假,换个公司试试看。

从艾云那里出来,回到了地下室。这种地下室都是老房子的,隔音很差,左边是一群人在喝酒打牌,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右边似乎是在行周公之礼,动作声音也是一浪一浪。我使劲用被子蒙上了头,还是吵得要命。等到凌晨四点多终于偃旗息鼓了,我却已经熬得睡不着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冯子越的女人那么多,应该不会死追着我不放的,现在不是就有个幼珍吗。想想幼珍背后的大老板就是他,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也会包坐台小姐,这么荒唐的事情似乎不是他的作风。想想他上次难得地对我没有侵犯,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一丝丝的暖意,也许,他终究不是艾云口中所言的“变态”吧。不过又觉得自己荒唐,变态与否,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躲开就是了。一夜辗转无眠。

顶着黑眼圈去上班,头疼得厉害,感觉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脑子几乎不转弯。刚走到公司楼下,被一个人从后使劲拍了肩膀。“幼珍?”我很惊讶。幼珍戴了副墨镜,表情蛮严肃的,嘴角一抽:“姐妹儿你还真难找啊。出去聊聊。”我很为难:“我还要上班。”“请个假呗,不会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吧?”幼珍一边说,一边已经拽住了我的胳膊,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看着公司进进出出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只好给主管打了个电话,事假半天。还好主管好说话同意了。

“咱们就在附近聊聊吧。”我不明白她的意图,不敢和她走太远。“那就车上。”她同意了。我们一起上了车,她往前开了一点儿,停在一个商场背后。还没等我问她找我做什么,幼珍已经迫不及待问我:“你是不是我老公以前的马子?”我一愣,马子?随即脸一红,还真没被人这么称呼过。“不是。”我摇摇头。幼珍摘下墨镜,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跟我还不老实?那你那天为什么突然跑了?我老公又为什么和我打听你?”我还在硬撑:“他是我以前公司的老总。”幼珍哼了一声:“不用死不认账了。你们的事儿我已经打听过了。以前的事儿我不管,我就问你,你以后准备再和他一起吗?”我使劲摇头:“怎么会。”又补充道:“我只是回来工作。”幼珍的脸色这才缓和些:“小薇,你真不是回来再找他的?”我苦笑:“我三月就回来了,要找早就找了。”

幼珍叹了口气,身子松弛些,靠在了座位上:“姐妹儿,你不知道我以前的日子有多苦。好容易傍上他,出手也还大方,又不用伺候。我真的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日子了。”我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不过,你要是不想再找他,为什么不愿意找孙总?”幼珍眉梢一挑,又开始起疑。“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实话实说。幼珍不屑地撇撇嘴:“以前都做了,还扭捏个啥?”我心里一痛,就想下车,被幼珍一把拉住:“姐妹儿,我说话重了。不过你现在这样儿,啥时候是个头?”啥时候是个头……在幼珍眼里,我的日子就是在煎熬,又何尝不是呢,住地下室的日子,每天忍受嘈杂和品流复杂的人群,什么时候能到头呢……我叹了口气。幼珍抿嘴笑:“点点头就有好日子过,干吗那么犟?”我无心再和她说下去,就随口应付着:“我会考虑的。”就下了车。幼珍也下了车,站在我面前,表情又恢复了严肃:“最后再说句难听的吧,姐妹儿,你不存那个心最好,你要是想抢我老公,我不会饶了你的。”六月的天,她的表情硬是让我生生打了个冷战。这种人的确惹不起啊。我没有吭声转身离去,心里念叨,我也希望上天保佑,你的老公千万别再来找我。

回去上班,脑子晕晕沉沉,主管和我要个数据统计表,我改了三次,勾稽关系还是不对。主管是个中年男人,脾气挺好的没说啥。旁边一个三十多的大姐冷言冷语:“真羡慕你们美女没压力啊,说请假就请假,做错了也不用挨批。呵呵。”还笑了几声。她的声音不高,我听着却特别刺耳,要是平时我也不会太在意,在意了也只会窝在心里和自己生气,那天头痛欲裂,把文件往桌子上使劲一甩,没好气地说了句:“谁能干谁做。”那大姐立马像跳了脚似的冲我理论:“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什么了!”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办公室外间就我们两个,里面是主管。我又怕把主管吵出来,只好低声说:“我没说什么。张姐别误会。”大姐又往我身边凑了凑,指尖伸出来几乎要碰到我的脸,还没说话,忽然主管出来了,看看我们,对我说:“何总找你。”我和张姐同时愣住了。我们这间公司虽然规模不是特别大,但在业内口碑还是不错,业务也好。全公司两百多人,能见到大老板何总的并不多,我刚来三个月,又是个小职员,至今连何总的面都没见过,他怎么会认识我?

怀着满腹疑问,快步走到后楼何总的办公室,何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敦敦实实,面带微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先是问了问我的工作情况,又问我以前待过什么公司,和我聊了聊他创业时候的故事,大概说了半小时,最后满含赞赏的鼓励我:“有人推荐说你不错,看来还真是很有眼光,值得培养,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吧。”看着何总满是鼓励的目光,我着实不好说出拒绝的话,虽然隐约觉得其中很不对劲。但也猜不出个究竟来。只好点点头,云遮雾罩地回了办公室。

刚走到座位,张姐立即换了一副热情的夸张的表情走到我身边,满是笑容:“薇薇,大老总找你做什么啊?”看着一个表情前后变化那么剧烈的人,真的好想笑。我忍着笑意,说:“吃饭。”张姐眸子里的失落一扫而过,拍着我的肩:“薇薇,以后你要是成了老板的红人,可不能忘了张姐。”我笑笑:“张姐又说笑了。”

下午于秘书给我送了套衣服过来让我看是否合身,不行就去换。我受宠若惊地去换了,虽然稍稍有点紧,但于秘书是何总的贴身二秘,平时见了我们连招呼都不打的人物,我也不敢多挑,生怕她记恨我小人得志改天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便说“挺合身的”。于秘书告诉我晚上6点直接下楼坐李司机的车,她和老总坐另一辆车一起去。其实我挺好奇为什么不能三个人坐一辆车,还节省资源,还是没敢,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于秘书刚出门,张姐就凑过来说:“二秘怕你离老总太近抢饭碗啊?还两辆车。”我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过也不想太刻薄,就说:“也许还有别人。”张姐撇撇嘴,还帮我打了杯水,“我看茶水间的桶装水要没了,新的还没送来。”我再三道了谢,心里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就这么一顿饭,能说明什么?万一吃饭后我回来依旧是平凡的小薇,并没变成找到了王子的辛德瑞拉,张姐又该怎么对我呢?而且,就算我会怎么样,人与人之间,难道要这么相处吗?我真的不懂,也许是我太幼稚了。

到了饭店,已经有几位在等着了。其中一个中年人站起来,何总立即快步上前打着招呼,介绍了知道是另一家公司的郭总。何总介绍我:“这就是我们公司的赵小姐,郭总好眼光。”郭总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和我握了握手,笑着对何总说:“赵小姐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啊,何总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先知道了。”我抽抽嘴角,勉强笑了笑。郭总对何总说:“待会给你介绍个朋友。”没聊几句,又有人进来了,居然是孙总。我立即头皮阵阵发麻,不会是他搞的这一切吧。

何总一听介绍是孙总,立即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孙总对我笑笑:“赵小姐,又见面了。”于秘书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人,马上把傻呆呆的我往孙总身边一推:“小薇可是我们公司的得力干将,何总重点培养对象呢,孙总可要好好指导指导。”气氛很热闹,我也只好坐在孙总旁边。

酒过几巡,大家都喝得不少了,可能是看在孙总的面子上,大家纷纷对我敬酒,却不敢硬灌,我也就抿一口意思意思。喝到后来,孙总一把抓着我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口齿不清地说:“今天,很高兴。”我使劲挣脱,可他喝了酒的手劲儿很大,我用力也掰不脱,又不好意思把气氛弄僵了。只好就一直被他那么握着。

晚饭结束了,何总又提出去洗澡,说有家会所有个很有特色的项目。郭总和孙总一听也赞同。我为难地说:“不早了。”三位老总聊的兴致正高,根本没注意我的话,于秘书在我耳朵边小声说:“别煞风景。待会都会去的。”我一听是大家都去,也稍稍放了心。

那家会所的所谓特色,我没有体验到,只感觉房间的布局像迷宫一样,上上下下,很容易找不到方向。我和于秘书在相邻的两个房间里做按摩。昨晚没睡,此刻屋里很安静,按摩小姐揉捏着,我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我的身上摸索,我一个激灵醒过来,孙总在我身边坐着,我赶紧跳下床,幸好身上还穿着会所提供的衣服。看我紧张的样子,孙总坐在床边,指着旁边的贵妃塌说:“不要怕,先聊一会儿。”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忐忑地坐下,孙总问我:“你是x大毕业的?”我点点头。他开始说他以前给我们大学捐过一个专项奖学金,问我:“咱们是不是挺有缘?”说实话,他捐的那个专项我真的没听说过,只好微笑着点点头。他兴致更高了:“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文文静静的,和她们不一样。”我匆忙打断他:“孙总,您误会了,我……”我还没说完,孙总笑笑:“我知道你害羞,这样好,有意思。”我听他越说越离谱,又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就说:“我先走了。”转身就要出去。孙总一把从后面搂住我,在我耳边喘息着:“太过了就没意思了。”我挣扎着:“孙总,你别这样,我不是那种人。”孙总已经吻上我的耳朵:“跟了我,我会好好对你。你放心。”我试图用力掰开他的手,却掰不动,他的呼吸在我耳边,特别不舒服,屋里灯光很昏暗,我大声说:“孙总,我不行。”孙总一边在我的脖子里蹭着,一边说:“开个价吧,你都答应了的。”我使劲摇头躲开:“我没答应,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我的话让他一愣,松开我,眼神变得犀利:“你没答应?”我拼命点头。他的表情变得疏离,伸手掐住我的下巴:“那你为什么和幼珍说同意了?解释清楚,别拿我当猴耍。”我一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是冯子越的女人。”他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对我冷笑几声:“你可掂量着说,要敢骗我,你就别想安生了。”我开始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又不敢收回来,先逃过今晚再说。我又轻轻点点头,看他没什么表情,我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哆嗦地换好衣服跑出去,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出租车走到小区门口,由于是老小区还是那种铁大门,开了个小门让行人通过,小区的车都停马路外面。我只好抱着包往回跑,还是被浇了个透心凉。走到地下室门口使劲跺脚声控灯还是没亮,我只好掏出手机照亮,下雨楼梯灌进了水,我又躲着水,灯光又暗,全身还又惊又怕的哆嗦,一个没留神踩了空,脚底下咔嚓一声,身子跟着栽了好几个跟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脚上钻心地疼,手上身上也火辣辣地疼,不知道都有多少伤。我怀疑自己的脚骨折了。双手撑着地想起来,脚和腿根本不给力,反而疼得我直龇牙。怎么办,我完全慌乱了,给艾云打电话,关机。天晚了,又下着大雨,根本没人过往。我绝望地哭了。

哭了一会儿,脚疼得更厉害了,我顾不得羞耻了,大声地喊着:“救命啊。”外面居然配合着我给了个咔嚓霹雳响的雷,把我的声音掩得结结实实。我哭着又喊:“救命啊!”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从里面过来了,拿着手电筒晃我:“有人吗?”我赶紧大声说:“有,这儿,脚崴了。”那人向我走过来,我一看,竟然是邻屋的吴哥。就是第一天我收拾东西冲我直笑那个,老喜欢打赤膊。我看着他都是匆匆而过。今天居然是他过来了,我吓得一个愣怔,警惕地看着他。他也认出了我:“小薇?”赶紧一把把我扶了起来,“脚试着碰碰地。”我右脚一沾地,疼得全身直冒汗,“不行,好疼。”吴哥蹲下去捏我的脚,我吓得想躲又躲不开,他看了看站起来:“附近有个社区医疗服务站,我陪你去。”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不好意思地说:“外面雨很大。”吴哥憨厚笑笑:“不怕。”还有十几级台阶,我发了愁,吴哥蹲下来背着我去了社区医站。到现在我都记得,那个大雨夜,天上电闪雷鸣,我被一个宽厚的肩膀,背到了医院。谁说不是好人多呢?

社区的值班医生看了看我的脚,说不像骨折,可能是软组织挫伤。建议我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子诊断一下。我稍稍松了口气。万一骨折了,行动不便不说,光是治疗的钱,估计又是一笔。上次家里修房子已经寄了一笔钱回去。现在真的是挺窘迫了。从医站出来雨小了些,吴哥又把我背回屋。临走的时候嘱咐我有事情就喊他。我感激得直道谢。

那晚仍然无眠,吵闹依旧。房屋的门是外面上小锁,里面插销拨上那种。我动弹不了,没法拨插销。老怕会有人破门而入,一夜胆战心惊都不敢睡着。第二天一早想请假,地下室的信号很差,时有时无的。我打了几次都没打通。我很想喊吴哥,又不好意思。心里很焦急。大概快十点的时候,吴哥敲我的门,问早餐想吃什么。我赶紧让吴哥进来,翻出主管的号码,让他帮我去外面打电话请假。

吴哥是个开修理铺子的,白天要出去看铺子。他没再提我去医院的事情,我也怕花钱不想去。想先休息几天看看伤势怎么样。

在家吃的倒是不愁,吴哥给我买了些面包饼干什么的,上厕所就太难了,吴哥给我找了根拐杖,我撑着可以用左脚蹦着走,或者一点点地往前挪,但是地下室的卫生间是公共的蹲便,我下午实在忍不住挪过去了,忍着钻心的疼才把右脚放下,却是蹲下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后来来了个女孩子我才求她帮忙把我扶起来。

回去以后,就使劲忍着尽量少吃东西少喝水,不给自己找麻烦。吴哥晚上回来,看我面包只吃了几口,惊讶地问我:“你一天就吃这点儿东西。”我苦笑着:“吃多了去厕所麻烦。”吴哥一拍脑袋:“我把这茬忘了,我去找小红,她白天经常在。”不一会喜滋滋地回来告诉我:“以后上厕所你就敲墙。右边那家。”右边那家自从搬进来只见过一次,傍晚散着头发像刚睡醒的样子,一个三十多岁妖艳的女人,晚上经常听到动作和声音。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可看吴哥高兴的样子,我也不好不领情,便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实在忍不住了,使劲敲了敲墙,没一会儿,小红打着哈欠过来了,不耐烦地扶着我去了厕所,又回屋去睡觉。我已经非常感激涕零了。因为我知道她每晚睡得很晚。自己也尽量少麻烦人家。下午表弟给我打了个电话,接起来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说到老家房子的事儿,却断线了,再打,总是没信号拨不出去。我急得很,挣扎着下了床,拄起拐杖,一步步地向地下室的门口挪过去。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再加上脚上的剧痛,走到楼梯口已经浑身大汗淋漓,十几米的路,我走了二十分钟。好在楼梯口的信号就好些了,我总算不用在蹦十几级台阶上去。打给表弟,他告诉我上次父母房子还没修好,下了几场大雨,塌得更严重了。现在货物什么的都搬放到了亲戚家。雨季也没法修房子。只能等秋天了。我听了心都揉成了一团,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却没有打。打了又有什么用,他们不告诉我就是不想我担心,我除了白担心,能起什么作用?养儿防老,我却是一直对家里无能为力。我真恨自己的无能。

艾云的电话一直关机,我郁郁地回了屋,饥饿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有心在阵阵的疼。当我挂了电话的刹那,我真想给孙总打个电话,我同意做你的情人,只要给我钱,让我父母把房子修好。说实话,我当时都想到了孙总,却没想过子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刻意地想去回避他,忘记他,他就像场梦一样,我只想尽快地摆脱,不想再有任何瓜葛。当然最终,我没有打给孙总,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我走出了那步,就真的完了。可是当我躺在床上面对四面灰墙的时候,我真的纠结了,那一步,就真的不好吗?我现在这样,除了一点可怜的自尊,我还有什么?

胡思乱想着过了几天,脚伤似乎好了一点,没有开始那么钻心地疼了,但是仍然没法放下地,一碰还是很痛。房东又来催房租,房东就住楼上,没事就来催,被催得烦了,我脚实在动不了,只好敲墙让小红过来,取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我记得也没多少钱了,应该只有八百了。让她帮忙去外面的取款机取五百出来。小红回来后,面无表情地给了我五百,说:“卡里没钱了。”我一愣:“不会啊。”卡里我记得还有八百的啊,因为我钱不多,所以一般都记得蛮仔细。小红不耐烦地说:“不信你自己去查。”扭着腰回去了。我全身开始抖,还能怪谁,这种事情怎么说的清楚,为了三百,也没法去较真。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三百也很重要啊。小红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对我呢。又想想,人家每天扶着你去厕所也不容易,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吴哥那样毫不计较地帮你。生活,总是很艰难的。

一天傍晚,我忽然收到了子越的短信:“我要见你。”看了看发送时间是中午,可能是屋里信号不好,才刚收到。看见他的号码,我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跳,身上忽然就冒出一层薄汗。上次见过后他没有再联系我,我以为已经结束了,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呢?我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想无视,却做不到,没过几分钟又拿出来,像捧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哆嗦着回了条:“我很忙。”又想,他不会去公司吧,赶紧删了,又写上:“我不方便。”发送了过去。听着外面有人说话,也没在意。忽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吴哥,应了声:“进来。”

门一开,我愣住了。心仿佛要跳出来一样蹦得异常剧烈。子越站在门口,看我歪斜地躺着和身旁的拐杖,戏谑着说:“还真是不方便。”我当时的样子非常狼狈,一间狭小的房子本来就很局促,这几天一直下不了床,身边脏衣服、包装纸、袋子到处都是。我头发蓬乱着在后面挽了个发髻,人也饿得病恹恹的。我慌忙挣扎着想坐正一些,却把身上搭着的一件衣服给碰掉了。我语无伦次地说:“冯总,不好意思,我这里太乱了。”子越看了看我,走到我身边,正要说话,门一推,吴哥打着赤膊进来了,一边说着:“小薇,晚饭给你买回来了。”进门一看,愣住了。当时的气氛一下子很尴尬,吴哥兴冲冲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子越的眉头皱得很紧。忽然,他一把打横把我抱了起来,我着实吃了一惊,他的动作太突然了。他铁青着脸对愣在门口的吴哥说:“让一下,我要带她走。”吴哥看我没反应,讪讪着让开了。我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

出了地下室,到小区门口还有段距离,车进不来,他抱着我走得很慢,喘着气,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在生气。我问:“你怎么找来的?”他答:“问。”我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家?”他答:“问。”我又问:“你找我做什么?”他皱眉:“你怎么问题这么多?”我不敢吭声了,被他放到车里。我小声说:“房门还没锁。”他没理我,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他把我带回了第一次带我去的那个房子。叫了外卖来。有小菜有粥什么的。说实话,当时我的确顾不了许多了,快一星期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都是面包饼干凉皮饼子一类,眼前的海带丝、素丸子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美味佳肴,我看了眼子越,怯生生说了句:“那我就不客气了。”看他面无表情地低头夹菜,我毫不客气地开始了有史以来最风卷残云的一顿,倒不是吃得非常夸张,但是速度很快,吃得也很多,两碗粥转眼就见底了。到后来,子越放下筷子,看着我津津有味的吃,我才意识到我的吃相问题,不好意思地停下来,羞涩地笑笑:“我饿了。”他叹了口气,问我:“够吗?”我赶紧点头:“够了,足够了。”那晚他几乎没动筷子。

吃饱喝足了,我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去书房。没看一会儿,我居然睡着了。这是我近日来睡得最香的一觉,没有吵闹,没有担惊受怕有人会闯进来,一夜无梦,直至天明。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上。身边是子越,还在睡着,眉头锁得很紧。还好他衣服还穿着,我才没觉得特别尴尬。我就那么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对我,说不上好,也还算有心,否则不会知道我住的地方,也不会知道我脚受伤了。可是,自己对他呢?和他在一起?最后没有结果地黯然离开?我打了个哆嗦。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子越睁开了眼睛,看我正盯着他看,皱皱眉起床了。

不一会他洗澡出来,坐到我身边,认真看着我说:“最后说一次,小薇,跟了我。”我本能地想摇头,可是“最后”两个字刺痛了我,我竟然有些害怕,我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我的沉默他理解成了默许,一把把我揽在怀里,动情地吻上我的脸,覆上我的唇。我心里很矛盾,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就不用再去地下室,不用每夜睡不好,可是,我真的要走向那一步吗,那一步的意义,就是我这辈子耻辱的烙印了……我还在心里纠结,他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拥上我,解开我的衣服,开始攻城略地。我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身体似乎已先于我的思想在回答,腼腆少语的我,身体却极为诚实。他总能让我沉浸其中,甘之如饴。

他动情地说着:“小薇,我想你。”这三个字,竟让我的内心生出了丝丝安慰与快乐的感觉。如果说之前和他有过刺激,有过兴奋,有过渴望……这是第一次,我有了快乐的感觉。而没有那么多的压抑,那么多的痛苦和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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