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敏苦着脸,说,两位大哥,旁人倒还好说,我这两位叔叔,都是至亲的人,我如何瞒得了他们?
杂毛小道摆手,说,也罢,明天你只管对他们讲便是,不过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酒足饭饱,我们返回房间,一躺下就睁不开眼,疲倦得厉害。不过第二天我们还是早早地起来了。我找凯敏的母亲借了一个药罐子,然后在火塘上面,严格地按照虎皮猫大人的方子,开始熬制驱除阳毒的汤药。这药一煎就是一上午,连我们的中餐,都是用火烤糍粑,裹了点霉豆腐吃的。
虎皮猫大人已经在昨天夜里就跟了过来,被我们塞在房间里,不过他时刻都对我进行指导。我要看火候,由杂毛小道传信,一来一回,一来一回,腿都跑得酸痛,我也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到下午两点,终于煎好了。汤药从罐子里倒出来,是一小碗金子一般黄色的药汁。
我闻了闻,苦。闭上眼,一口将这碗药汁喝入腹中,感觉到那药汁从喉口滑落胃袋,立刻有一股暖流升腾起来,这热流不同于酒的那种火辣,也不同于茶那般的甘洌,反倒是像嚼了柠檬和薄荷,暖中又有一股冷飕飕的凉意,蔓延到我全身各处穴窍中去,那些活跃在我身体里面的阳毒,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摇摇欲坠。好多并不是很深刻的,直接就被弄得泯灭,不见踪影。那药汁喝完之后,我连着打了几个冷战,浑身抖动,仿佛一直缠绵在我身体和穴窍里面的阳毒,都已经全部解除了一般。
其实不然,这东西就像是那被盖在了大雪之下的嫩芽,待到春花烂漫的季节,它又会蓬勃生长起来,一丛一丛,一簇一簇,让人应接不暇。不过在此时此刻,我却不用再为这玩意儿担心。伸了伸拦腰,感觉精神焕发,恨不能出去跑个几圈。
凯敏第二天还是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两个叔叔,并嘱咐不要外传。他的叔叔们都表示不会,不过还是有些担忧,说这两个家伙好像不是很靠谱。不过额头被杂毛小道贴了净身神咒符,又喝了银杏叶和罗汉果煎服的汤水,果果终于开始安详起来,脸上的黑气也消了一大半,没有那么有攻击性了,只是在自个儿哼着一些旋律。这些旋律很优美,我问了一下凯敏,他告诉我,这是他们这儿的一些山歌小调。果果在他们寨子里,唱歌最好听了。
说这些的时候,凯敏是流下了眼泪的。他跟自己妹妹的感情很深,现如今妹妹变成了这番模样,怎么叫他不伤心呢?
不过,好在还是有希望的。
那几天我们一直都很警戒,不敢离开这房子半步。其一,是因为要低调一些,尽量少暴露在村民的视野之内,能少一些麻烦,就少一些麻烦;其二,我们一直在等,防止那个摄了果果魂魄的所谓山神,因为被杂毛小道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而直接找上门来。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虽然我们一直都在期冀,但是那个所谓的山神最终还是没有露面,胆小得厉害。
第三天晚上十一点,子时终于来临了,我们把凯敏的妹妹果果放在火塘旁边的草席上,然后准备了一应招魂的物件,静待时辰,等着给这个女孩子招魂。
招魂的具体步骤,前文已说很多,此处不再详述。杂毛小道的法子跟雪瑞、欧阳指间老爷子的那种差不多,都要洒米,然后唱茅山秘传的引魂歌。呜啦啦、呜啦啦,这个家伙的舌头灵活至极,念起经文来,像唱歌,语速快,吐字清晰,十分好玩。
堂屋里除了我、杂毛小道和张果果三个人外,其余的人都被赶回了屋子里,不得观看。我有些无聊,用木棍拨着火塘里面的柴火,静待着杂毛小道能够招魂成功,也免得凯敏的家人一直担心。然而从十一点半起杂毛小道一直念经文,过了十二点,都没有动静。又过了十分,杂毛小道一屁股坐下,声音若有若无,不知道念着什么。突然,那紧闭起来的大门处,传来了哐啷一阵响动。接着,一股山风将大门给吹开了,门开时,吱呀一声响,好不瘆人。
我猛然惊醒,抬头一看,但见一道黑影,携着飓风,朝着这堂屋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