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在黑暗的丛林里面奔走,哪怕是跑上一夜,也未必能够走得出十里山路。
这是因为丛林里藤蔓杂乱,根本就没有一条可供人安全行走的路径,而且危机四伏,需要小心翼翼地防备时不时窜出来的毒蛇虫蠹,或者险恶的地况,更加让人头疼的是,丛林和大山里跟城市根本就没得比,几乎没有人造光,黑漆漆的夜里面,即使有着月光和星光,一般人走路也要小心防备,不要摔倒,或者撞上什么东西。
黑暗即未知,未知即可怕。
然而我和杂毛小道却没有这些担忧。因为有了百毒不侵的金蚕蛊,因为有了草木成精的小妖朵朵,因为有了对“炁”的感应和领悟,丛林对于我们来说,虽然是麻烦的,是讨厌的,但同样也是相对安全的。
月光之下,我们将这密密麻麻的丛林和树木,当作了隐匿身形的最佳去处,身后纵然有无数的危险,在小妖朵朵的带领下,却也有了鱼入大海的顺畅。
除了奔跑,我心中其实还一直在思虑一些问题。
比如为什么寨黎苗村已然决定将我们遣送出寨子,那个蚩丽花婆婆却又因为什么原因,不惜得罪格朗寺庙的人,悍然出手?难道真的是为了苗人的尊严?
比如蚩丽花的姐姐,众人口中传诵的蚩丽妹,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竟然让格朗寺庙的人心生畏惧?还有,她所谓的“睡着了”、“沉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那个叫作古努的黑衣僧人,怎么又跟身上纹得有黑色蜘蛛的契努卡扯上了关系?
这两个人刚才的对话,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一下子就将我的脑袋给填满了,急迫之间,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跑路。开山大砍刀被咒灵娃娃弄碎,杂毛小道便在前面用桃木剑挑开垂下来的藤蔓,急急奔跑。我心生羡慕,这家伙上次说给我弄一把施术的法剑的,这诺言却迟迟没有兑现,说与他听,杂毛小道跳过一根紫苞藤,说可以,但是需要寻摸材料才行。
我们先是沿着村口的那条小道跑了好几里路,然后并没有前往那个福龙潭,而是拐出岔口,往左边的山上爬去。福龙潭附近的树上留着两把枪和匕首,但是那个地方地势平缓,最好扎营,此番前去,说不定我们就直接奔到了狼窝子了。
所以,我们要往最险恶的地方逃去,越是不可能,越能够逃脱包围。
跑路的艰辛,我便不作多余的描述,反正又是一路奔劳,脚都陷入了麻木。说起来,夜里赶路其实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夜里小妖朵朵才能够出来,给我们将这雨林中开辟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道路来,然而我们几乎是硬着头皮往前跑;白天视线清明,然而小妖朵朵却不能够出现——除非是光线阴暗、不强烈。
我听到山里面有枪声在响,在很远的地方回荡,一夜都在喧闹。
寨黎苗村往西直走七八里就是一条大江,顺流而下,可以直接到大其力市。直去也有路,是那种弯弯曲曲的小路,不过必然会有人把持住要道。我和杂毛小道一夜间翻过了两道山,又穿越了一大片林子和两条小溪水,路上也碰到了蛇和猛兽,路过林子时还碰到一群猴子,不过这些猴子并没有被人指挥,朝我们下手。
夜里的雨林里,其实仔细听,也很热闹,许多鸟类,各种各样的,在黑暗处啼叫着。
我怀念起了无所不能的虎皮猫大人了,这只肥鹦鹉,不知道现在又蹲在哪里?
一夜的行走,杂毛小道跟我说他总是感到后背凉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弥漫,似乎被人盯上了一般。我们翻过第二个山头的时候,杂毛小道蹲在一棵野芒果树后面磨蹭了一会儿,掏出一张湿漉漉的黄符纸来,它无法自燃,杂毛小道一边念着咒文,一边肉疼地用打火机将其点着。说来也怪,这黄符纸原本如同浸水一般,然而当杂毛小道念咒完毕,一把点燃之后,却如同沾了汽油一般,轰然冒出一股白色烟雾来,将我们两个给笼罩。
看着杂毛小道一脸肉疼,我问这是什么符?
杂毛小道疾奔,并没有说什么,当作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忍不住了,跟我说这符能够隐匿身形,将我们的气息掩埋,与这丛林和谐自然,不会被格朗寺庙的高手用神念探知到。不过这东西有时效,只能坚持十二个时辰。
他没有多说,但是想来定是十分珍贵的。
因为按照惯例,杂毛小道的符纸,一般只要是湿漉漉的,都是珍贵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