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熙元脖子一梗,“你能跟黄公子喝,怎么就不能跟我喝?”
“我与黄公子是朋友间难得相聚,喝点酒也顺理成章。跟大人你这大宝天天见的,没事儿喝的什么酒啊?”
“什么大宝天天见?”蒋熙元纳闷地问了一句,又马上丢开这细节不理,不满地说:“你跟他才见了几次就能喝点酒,怎么大人我跟你大宝天天见,偶尔喝这一点酒倒不行了呢?这算什么道理?”
“不喝!我这还有正事儿要说呢。”夏初皱着眉头说道。
九湘笑吟吟地站在一边听着,目光在蒋熙元和夏初之间转来转去,眼瞅着俩人呛了起来,赶忙打圆场道:“去年的梅子酒启封了,那酒清淡味儿甜,夏初你可以尝一尝,不醉人的。”
夏初虽然对蒋熙元这个上司缺乏敬畏,却对九湘这个曾经的上司还有点敬畏之心。听九湘这么一说,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不说话了。
“合辙你就不听我的……”蒋熙元瞄她一眼,闷闷地说。
九湘轻轻地摇了摇扇子,对夏初微微一笑,“我去安排一下,你们聊着。”
刘起坐在茶桌边上正非常努力地看着蒋熙元的一举一动,似乎想看透自家少爷究竟在想什么。九湘走过他身边,兜起他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少爷这是要栽。我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么患得患失呢。”走的远了一些后,刘起才悲痛地摇了摇头。
“挺好。”九湘说。
“你好像还挺高兴?”
九湘哼了一声,“我心里痛快。当初他惹得我这好几个清倌寻死觅活的为他守身如玉,要不是我说不能毁自家的生意,现在莳花馆非关张了不可。他是玩得不亦乐乎四处留情,虽然不惹那些良家妇女,但青楼的姑娘也是姑娘啊。”
刘起苦笑,“你怎么这么说我家少爷。他不过就是没什么常性罢了,他对那些姑娘也是真好的。”
“你家少爷啊,就是喜欢那种被人捧着追着的感觉,喜欢自己受人倾慕。真喜欢上他了他又嫌麻烦,也不说想想后果。夏菡的事你总记得吧?其实红尘女子最是有情有义的,经不得撩拨,过不去真情。他能栽一跟头最好,不然总是小孩的脾性,瞧见好的就要揽着,拿到手里又弃之不顾。”
“说不过你。”刘起投降,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湘,你怎么看?少爷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上夏初了?”
“是呀。而且,目前瞧着那夏初对他可没什么意思呢。楼里那么多姑娘,一个个的什么心思我都看得清楚,见得多了,一看一个准的。”
“可夏初是男的。你也看得准?”
九湘眼波一转,弯唇笑了笑,用力地摇了几下扇子,“嗯,那更好呀。让他尝尝求之不得的滋味,好好地吾寐思服去吧。”
九湘和刘起离开后,夏初清了清嗓子继续对蒋熙元道:“接着说刚才的事。”
“刚才说到哪了?哦,怎么办……”蒋熙元轻轻地叩了叩下颌,“通常来说,除非有人报失踪案,或者发现了尸体报案,府衙才会启动查案的程序。你说你在永平坊那闻见的味道像是尸臭,可你又不确定,这贸然去搜恐怕不大好。找的出来也就罢了,要是找不出来,人家可都是很忌讳的。”
“我也知道,所以才来问大人您的。顺水楼的伙计说那种怪味已经飘了有两天了,可能是广济堂进了什么药。我确实也闻到有药味,但尸臭的味道总归比较特别,什么药能出那样的味道?”
“你当时怎么没去广济堂问问?”
夏初讪讪地抹了抹鼻子,低声道:“味道还不是特别重,而且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后来不是喝了点酒吗,睡醒一觉回忆了一下,才觉得有问题。”
“行吧,明天先去探探,视情况而定吧。总之,如果真的是尸臭,过两天只会越来越浓,想藏是藏不住的。”
“说的也是。”夏初想了想,“有尸臭,说明尸体已经开始**了,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想再看那种膨胀的尸体了。”
“夏初……”蒋熙元皱眉打断了她,“初夏夜良辰美景如斯,你能不能先把尸体的事儿放一放啊?”
夏初笑了笑,手肘撑在桌上支着头,透过半开的窗子看着外面的夜色茫茫。
初夏了,又快到她的生日了,过了生日她就十七岁了。原本以为,自己的十七岁会与十六岁一样,冬去春来后,在初夏的时节去家人的墓前坐上半天,与他们说说自己生活,说说自己的开心与不开心,然后回到警校的宿舍里默默地吃上一碗面。
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轨迹会与那些师姐们一样,实习、工作,过些年去大学里进修个文凭。或者做的好了就进到刑侦队去,穿着警服或者便衣,驾着车走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里。
与同事加班加点的侦破案件,与他们插科打诨地寻找些乐趣,也许遇到一个顺眼的人,会结婚,会生子。波澜不惊或者跌宕起伏地过完平凡的一生。
谁能想到生活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呢?
倒退半年,让夏初发挥她最大的想象力,她也不会想到自己来到这里,遇到这些人,遇到这些事,不会想到自己如今穿着古装,扮着男人,做着捕头。
以后会怎样呢?她也完全不知道,觉得想也是没用的。她已经从一个笃信‘人定胜天’的人,转变成了一个相信‘冥冥中自有安排’,相信命运的人。
命运,真是太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