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那一次,去黎阳的车上偶遇白筱,她说:“我从小跟我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他听说,郁政东的妻子苏蔓榕,在丈夫过世后就带着女儿出国了,二十几年都没再回过一次……
那一回他请白筱吃饭,她特意交代服务员,不要再菜里放蒜。
在小学礼堂里,她帮那群孩子拉小提琴,甚至不需要照着琴谱来。
本来是很寻常的事情,如今再想起,他只觉得心痛如绞。
他忆起那日,苏蔓榕在咖啡馆外,她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死了,那个孩子……死了!”
白筱见徐敬衍神色恍惚,不知道他怎么了,忍不住问:“您还好吧?”
徐敬衍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回过神,抬头看向不解望着自己的白筱,双手攥着单子,渐渐地,红了眼圈。
白筱对徐敬衍,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合适:“您不舒服的话,要不,坐会儿。”
徐敬衍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堵得发不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白筱,挪不开眼。
快递人员拿了单子跟衣服就走了。
那边,李婶正好出来,端着一个餐盘:“刚好,我做了点心,徐先生一块儿吃了再走吧。”
白筱原以为徐敬衍会拒绝,但事实是,徐敬衍留了下来,陪她一块儿吃李婶炖的龙眼鸡蛋汤。
更准确地说,是徐敬衍坐在对面看着她吃。
白筱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吃了几口,擦了擦嘴,抬起眼看徐敬衍:“味道不错,您也吃点。”
“……我不饿。”徐敬衍想对她笑,从未想过,笑容,有一天,会这么难。
家里的座机响了,白筱接起:“嗯,好的,让他进来吧。”
“家里有客人过来?”徐敬衍猜到,应该是小区门口,保安室打过来的电话。
白筱前几天上网在一家乐器店替郁景希预订了一把小提琴,孩子专用的,小家伙最近跟她说想学拉琴,她表示绝对支持。现在这个社会,带出去的孩子,哪一个没有一两个特长,她也想让郁景希掌握一技之长。
郁景希的年纪逐渐大了,但性子太皮好动,她希望通过学琴让他能沉稳一点。
徐敬衍坐在客厅,看着白筱边低头摆弄那个小巧的琴盒子边慢慢走过来。
尤其是看着她脸上那温柔的神情,他的双手,扣紧了双腿膝盖,手背,青筋暴起,压抑得,呼吸困难。
“给景希买的?怎么,他想学小提琴了?”
白筱觉得在大师面前自己有些班门弄斧,笑了笑,脸淡淡的红:“先随便买一把小提琴让他练练手。”
“那你呢?你是几岁开始学琴的?”徐敬衍感觉喉咙干涩,但又渴望知道她小时候所有的事。
白筱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六岁吧,也有可能是五岁半,具体,已经记不起来了。”
徐敬衍以前了解过白宁萱家中的情况,不算富足,只能算寻常人家,她又跟年迈的外祖父外祖母一起生活,一对失去了劳动力的夫妇,要怎么担负得起孩子学小提琴的费用?
徐敬衍看着她,问:“小时候的生活,会不会过得很辛苦?”
白筱不明白徐敬衍怎么突然这么问,想到和蔼的外婆,莞尔:“虽然不算富裕,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尽管后来,她进了裴家,但在黎阳那几年,外公跟外婆是真心把她疼到骨子里去了。
“那你,想过你的爸爸妈妈吗?”
“年幼无知的时候,会想,但后来长大,就不想了。”白筱轻描淡写的语气。
“为什么不想了?”
白筱回望着徐敬衍的双眼,难得说了一句心里话:“既然结局是失望,为什么还要想?明知道最终只有我一个人,何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难受,而且我现在,对拥有的很满足,不需要更多了。”
话刚说完,白筱听到手机铃声,是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身对徐敬衍说:“我过去接个电话。”
徐敬衍目送着她离开,他这一生,都没有这般难受过,仿佛心头,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块,没有血,却空洞得可怕。白宁萱的一封信,可以让他放手,远走他方,却也不至于,让他有心酸到落泪的冲动。
是郁绍庭打来的电话。
白筱把徐敬衍还在的事说了,郁绍庭顿了顿,说:“那就让六叔留下来吃饭。”
白筱倒不是想赶徐敬衍走,只是这个时候徐蓁宁还瘸腿在医院,他们把人家的爸爸留在家里招待……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哪儿不太好了?”他反问她,把她堵得语结,还带着逗弄她的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