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了。”叶梓允抬头只瞥了眼盛凯锋,又匆匆低下头去,耳朵上夹了一支笔,头发里插了只直尺,扎起来的马尾也松垮垮地垂在一侧,“伯纳德既然知道练靶场的事情,那么你们现在肯定是主要怀疑对象。哪怕纪离这次故意撇清你,但不代表伯纳德会真的不调查你。”
盛凯锋走进来,站在叶梓允的面前,低头看了几张她画的现场图。
“你好像很担心纪离。”他看似淡定从容的开口,心里却因为这句话不知道挣扎了多久。
叶梓允望着他,“我能不担心吗?我不想我身边任何无辜的人牵扯进去。正如你所说的,没人该为他没做过的事负责。如果他被怀疑成杀人犯呢?”
盛凯锋眸中的神色不易察觉的又黯淡了几分,“可是练靶场偷枪这一点,他的职业生涯中已经有了黑点。”
“那你说,他回国后,会有什么后果?”叶梓允站起来,认真地看着盛凯锋的眼睛。
“至少检察官这个职业,他算是走到终点了。”
叶梓允垂下眼睑,想起纪离在庭审上自信满满又意气风发的样子,显然他是属于那里的,那里是他的王国所以他可以尽情释放他的才华和魅力,除他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到向他那样优秀又一丝不苟、时刻充满激情和正义的检察官了,不禁惋惜。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他,不介意吗?”
“如果你知道他的家境,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了。”
“他的……家境?”叶梓允眉眼间尽是疑惑。
盛凯锋站在落地窗前,望向仍然停在栅栏大门外的那辆车。
“对,他们家祖上都是军人,父亲是某部队总参谋长,母亲是军艺里的顶梁柱。”
叶梓允难以置信,“军人出身?”
盛凯锋眸色平静,望着灰蒙蒙的天,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抿成了一条缝,像有深不见底的苦水在他唇缝间流淌,“而他的梦想,其实是小提琴艺术家。”
“那他为什么要……”
叶梓允这才想起在舞会上,纪离曾经以小提琴演奏了一支舞曲,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
盛凯锋却沉默了,视线落在那辆车上,没有再回答。
过了好久,叶梓允都以为他不想再聊了,却突然听他慵懒地开了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一场意外。”
叶梓允没有再追问,只是走过去,站在盛凯锋身后,望着窗外沉闷阴霾的天,喃喃道:“即便如此,我认为失去检察官的工作,他应该是介意的,或者说,是会伤心的。如果他对这份工作没有热情,是不会获得他拥有的那些荣誉,更不会获得他同行所有人的敬畏。
“每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都会重新认识自己,我认为,他现在的梦想,就是能走上职业的顶峰。让人忘记他的出身,只记得他靠自己努力所拥有的一切尊严。”
盛凯锋眉头紧蹙,看着叶梓允的目光里,涌动着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情愫。
他忽然想起在练靶场的那夜,纪离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他。
真的了解吗?
盛凯锋困惑了,低眉看了眼自己刚才揍在纪离脸上的右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
而窗外阴沉的天空下,纪离仍然瘫坐在地上,背靠着车身,咬着牙无声痛哭。这一生,这是他第二次哭得如此痛彻心扉。第一次,还是那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