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深夜,无着庵,东厢客房。
一道灰影无声飘落,正是明月。
“少主,凌将军一行人马已抵达锦绣城,再过五日就会回京面圣。”明月头发挡住的额角肿起一小块儿,在黯淡的烛火下并不突兀,动手的一方很有讲究,完全是偷袭。
“这一次有多少人马随将军进京?”龙倾斜靠在床头宽大的靠垫上,脸上有几分疲惫。
转眼间已是五日,每日两餐饭和夜里的三个时辰是仅有的休息,其他时间都被凌紫沁悉数霸占。龙倾揉了揉发酸的额角,想不透她为何会有那么充足的精力。
无着庵的后山已经彻底夷为平地,对外自然宣称大兴土木要将无着庵整体向后山移动。
她精进神速,他只演示一次,她就全部记住,之后的四日,每一天都是她攻他守,而他发觉,她再如此毫不留情的出手,只怕不出月余,洛灵山会被她削去山顶。
天下阵法大成者,只怕非她莫属,就在午后三刻,她同他一道用膳,随手一圈紫色光芒将他困在其中,他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以解开脱身。待他脱身,已经是一刻后。
而且最让他觉得惊异的是,她的阵法随心而发,威力也不是一味的强悍,似乎很随意,并不需要漫长的准备,这与天师留下的阵法古籍并不相同。
“算凌将军共计五十二人,其中三名副将,两名校尉,还有一名伍长。”明月不懂凌将军此举何意,据探子回报,凌将军除了最得意的副将望书之外,军中就只有其余三名副将。如今竟然同时抵京,那么边关是何人在守备?
龙倾挥手示意明月离开,瞬间屋内的烛火熄灭,黑暗包裹着他无法安眠的心,略微混乱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紫沁血溅金殿,凌将军未奉召便从边关,这些都是足以抄家灭门的大罪。
凌将军驰骋沙场数年之久,显然也不是一般人物,拥兵自重容易,但是保全家人却是极难。龙倾猜得到他的用意,却觉得眼下并不是交还兵权的好时机。
凌将军想用手中的兵权保住女儿的性命,他却并不了解她,是为人父对子女的爱。
闭着双眼回想她白日里灵巧腾挪的身姿,对于紫沁而言,有很多东西比起性命还要重要。她曾经为了一段无法企及的爱恋放弃生命,可见在她心中性命比不上另外的存在。
夜色浸染,难得这一夜无雪无风,龙倾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响动,知道她还没有休息,脸色一僵,突然觉得他身为男子,论体力和耐力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女子来得绵长,实在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或许,他该问问她,绫罗的效力真有那么好?滋养她时刻保持着最佳状态。
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逝,随即被强行打消。
绫罗玉符再强,也只是清凝镜上边角余料的一块儿,酬剑族有最强的炼器手法,待他回到山庄,就将天星石一分为二,为她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刃!
世间两大神器,清凝镜,天星石,虽然并名,但天星石终究比清凝镜弱上些许。
他为她什么都舍得出手,天星石属于历代族主的私物,他想取用随时可以,清凝镜却是巫医族全族的至宝,翀白素做不得主。
他倒要看看,那个巫医族的神子,这一次还要拿什么和他争!
嘴角扬起一抹轻笑,龙倾翻了个身,终于慢慢睡去。
隔壁房中的凌紫沁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猛地向身后的床榻上看去,只见白衣胜雪的男子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一脸的幸福满足,看得她想要一脚踢他出去,偏又无从下脚。
磨着牙瞪着床上那人,这个无赖,怎么就没病死他!又站半刻,终于熬不住疲惫在桌前睡着。
床榻上鼾声顿止,翀白素一个挺身站起,撇撇嘴,将女子抱起放在床榻内侧,然后和衣而卧,躺在她身侧,屏住呼吸伸出手指慢慢描摹着精致柔和的眉眼。
她这一次见到他,没有叫他滚,好像和他更亲密了一些。
看到她在他面前毫无戒备的入睡,睡颜中冰冷渐渐消散,这样真好,他喜欢她笑着的模样,哪怕那样的笑容只是昙花一现。
璟月宫,拢月殿。
朝纭醒来时,已是月色高悬。
借着烛火的幽光,她看清桌前端坐着一个羽衣俊朗的男子,却不是太子沐璇,而是云陌玉王。越看越是真切,看得越真切,心口就越是疼痛不已。
为何会是他?为何不是璇哥哥?如果知道守在床前的人不是璇哥哥,她宁愿永远不要醒过来!不醒过来,就不用去面对玉王殿下陌生的脸孔,不醒过来,就不用再一次尝到被璇哥哥拒绝的痛苦!
两道清泪顺着脸颊落下,朝纭慢慢闭上双眼,将眼前所见的一切当成一场梦。